他走过去,在床边坐了会儿,纪乐宁才怯生生从被子里露出半张脸来,哽咽着道歉:“黎哥哥,对不起!”凄哀惶恐的声音发着抖,似乎是怕极了!
“为什么道歉?”黎泽川怕她闷,用手把被子往下掖了掖,将她嘴巴露出来。
纪乐宁耷拉着眉头,迟疑了会儿才慢吞吞道:“刚刚是我没礼貌,我要是顺了黎晔的意思大家就不会吵起来,但我害怕他,只要一想到他上次开车撞你还有教唆黎爷爷为难你的事,我甚至都讨厌他,我不想叫他哥……”
“不想叫就不叫呗,多大点事!”黎泽川苦笑。
纪乐宁却沮丧极了,担忧道:“黎哥哥会不会觉得我是不懂礼貌的坏孩子?”
“你是我亲自带的,是好是坏我心里有数,黎晔虽是我们黎家的人,但也的确不是什么好人,以后别搭理他,还有时鸢,她就是那种说话不过脑子的人,别跟她计较!”黎泽川拧着眉头,说起这两人,他这会还一肚子的火。
可当纪乐宁像只小猫一样将脸贴在他手心时,黎泽川又感觉气仿佛消了,怜惜道:“吃饱了没?要没饱我让厨师再给你煮碗面?”
“饱啦!”纪乐宁鼓腮帮子,紧张道,“黎哥哥,你说黎晔这次会不会又要来找你麻烦?”
“不找我麻烦就怪了。”黎泽川心里这样想,嘴上却没说,怕纪乐宁担心,安抚她,“没事,他就是来比赛的,不过这几天你跟紧白子安和秦楚他们,切记不要乱跑知道吗?尤其是在我比赛的时候!”
“好,黎哥哥你放心,我一定会乖乖听话的!”
“嗯,那收拾收拾赶紧睡吧,盖好被子别感冒,高海拔地区要感冒了会很麻烦,还有,你要不想跟时鸢住,我可以再给你另外安排房车。”
“没事的,我不会跟时鸢姐生气,我就住这吧!”纪乐宁尽管因为时鸢的话很伤心,但也不想就此让事情变僵。
黎泽川看着她的乖巧懂事,越发心疼,叮嘱:“那好好睡,我先过去了,有事给我打电话!”
“等……等下。”
“怎么了?”
“我还有件事想知道。”
“什么事?”
“就是子安哥哥今晚说的时若一,时若一是谁啊?”纪乐宁好奇地拧眉,很想知道。
黎泽川对时若一印象并不深,回忆了半晌,才道:“她是时鸢妹妹,小丫头似乎挺可怜,刚生下来就一身的病,九岁那年病故了。”
“她跟我一样大吗?”
“别想这些了,快起来洗刷睡觉。”黎泽川巧妙跳过话题,她不想拿一个已经去世了的孩子跟纪乐宁放在一起比,哪怕是年龄也不行,这让他觉得很别扭。
纪乐宁见黎泽川不想讲,只好作罢,从被窝里钻出来,下去刷牙。
黎泽川走出房车时,见时鸢裹着件紫色羽绒服还坐在天幕下,而王耀和助理陈叔正在忙着收拾被打碎的碗碟,他过去跟王耀道了声歉,又交代陈叔记得买餐具后,也回房车了。
时鸢气得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掉个不停,她坐在这儿就是等黎泽川来安慰她,却没想到,他像没看见自己似的,径直从面前走过也不驻足。
时鸢伤心至极,为了不让人看笑话,躲到跑车里哭。
她和黎泽川可是从小一起长大,这么多年,黎泽川虽然大多数时候都冷漠的像块石头,但从没大声凶过她,今晚,是最严重的一次。
时鸢心里堵得慌,掏出手机几次想给黎泽川发消息,但编辑完一大堆字,又一个个删掉,反反复复编辑了七八次都没勇气发出去,最后气得直用手心拍击方向盘,怨气大到恨不得将这辆车给拆了。
孤星高悬,车内灯光昏暗。
发泄了很久,打到手心都发疼后,时鸢才停手,疲惫地叹气,情绪正崩溃时,身旁车窗被人敲响。
“咚咚咚!”
沉闷的声音一下接一下。
她还以为是黎泽川来了,抬手拂了把泪,又故意端起架子不往窗户看。
可等了会,敲窗声停了。
时鸢心里又七上八下,怕自己不表态黎泽川走了,实在耐不住性子转头,看到的却是黎晔,期待的心情瞬间沉入谷底。
“我可以上来吗?”黎晔耐声询问,隔着窗户声音听着有些发闷。
时鸢瘫靠在座椅上没回应。
黎晔便当她是默许了,拉开车门坐进副驾,贴心地将一个消肿冰袋递过来,体贴道:“用这个敷敷吧,不然明天眼睛会肿!”
时鸢不接东西,也不吭声。
黎晔叹息:“今晚谢谢你,要不是你,我这脸又要青一块紫一块,不过……今晚这事你也别怪泽川,他最近几个月就是有些鬼迷心窍,做的事都很离谱。”
“这话是什么意思?”时鸢不解地看他。
黎晔深吸了一口气,宁启眉心,纠结道:“按理说这是我家事,家丑不可外扬,但你不一样,我一直都把你当未来弟媳看,这事我要给你说了你可得保密。”语调神秘。
时鸢被勾起好奇心,满是红血丝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用力点头,承诺道:“你放心,我一定会保密的,所以到底是出什么事了?”
黎晔怨怒道:“就是这个纪乐宁,你别看她年纪不大,本事可一点都不小,也不知道她给泽川灌了什么迷魂汤,当初我爷爷死活不同意她来黎家,但泽川为了反抗我爷爷居然自己把自己关进禁闭室,整整待了十天最后因为体力不支导致心脏骤停,险些人都没了,而且前段时间网上闹得沸沸扬扬说他有恋童癖,导致他的名声一落千丈,爷爷找了几个名门大家,要将纪乐宁送过去交给别人抚养,可泽川就是不愿意,因为这事没少跟我爷爷吵,所以今晚的事你也别生气,但凡跟纪乐宁沾边的事,泽川都会拼命维护,像失了理智一样谁都敢骂。”
时鸢黑沉着脸,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她宁可相信世上有鬼,也不敢相信生性凉薄的黎泽川会为了别人而忤逆亲爷爷,将自己关进禁闭十天,最后还险些送命,这让她非常不可思议,一度怀疑自己在听玄幻故事。
黎晔怕她不信,又继续拱火:“当时发生这事的时候,他几个朋友都在,你可以找他们几个问问。”
时鸢的确不信,拿出手机给秦楚发消息求证,问黎泽川有没有在禁闭室待十天,最后心脏骤停。
但秦楚今晚又喝多了,没回消息。
于是她又问白子安。
白子安并没有多想,毕竟的确有这回事,回了一个“嗯”字!
收到消息的时鸢,彻底信了黎晔的话,竖着眉头发火:“我看黎泽川是疯了,前能为了纪乐宁拿自己性命威胁黎爷爷,今晚居然又为了那个野丫头把你和我都当成撒气桶!”她攥着方向盘,手指关节捏到发青。
黎晔不动声色地观察时鸢表情,她表现得越愤怒他就越兴奋。
其实自从知道黎泽川要来时峰车队参赛的那一刻起,黎晔就想好了要给黎泽川准备一份大礼,借时鸢的手除掉纪乐宁。
这段时间他暗中调查过,觉得黎泽川非常在乎纪乐宁,要是能借时鸢的手害死纪乐宁,再用这件事威胁时鸢父母,时鸢父母可是黎家ns公司(神经科学技术)最顶尖的科研人员。
黎晔心想,既然他爷爷目前还不准许他插手ns的事,那他就利用时鸢父母去盗去ns内部核心资源和技术,架空ns,再利用ns成熟的脑机接口技术为自己的实验铺路,他想用脑机接口芯片操控别人的大脑,甚至想利用这项技术达到永生计划,人类的生命脆弱又短暂,他想将死亡的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以前,有疯狂的科学家为了永生不停更换新器官从而延长寿命,但始终无法避免神经系统的老化和慢性疾病的发展。
黎晔想到了另一种永生计划,是将大脑意识数据化,使得数据化的意识可以转存进机器人体内或是另一具新的躯体中,让生命不再受自身躯体老化的束缚,而这项实验要能研究成功,将会成为一项颠覆人类命运的重大改革。
在呂国,他本可以拿自己的黑人女友做活体实验,却被黎泽川从中干扰,黎泽川不仅毁了他的实验对象,还将他多年心血毁之殆尽,黎晔已经没精力再从头一遍遍试错,他想投机取巧,从ns挖技术走捷径,到时候再拉拢时鸢父母为自己所用,共同为他的实验做贡献。
而时鸢是他实现目标最佳人选,因为时鸢独特的身份加上她的无脑和强烈的嫉妒心,早在之前,时鸢就着手清理过黎泽川身边的桃花,有犯罪前科,所以这次只要能成功激起时鸢和纪乐宁的矛盾,让纪乐宁成为时鸢眼中钉,她势必会出手,只要她出手,黎晔就能借势拿捏时鸢,以此来,要挟时鸢的父母。
如此称手的利用工具,该好好利用。
黎晔表现出无比哀愁的神色,沉声痛苦恳求:“时鸢,泽川就全指望你了,你要有办法让纪乐宁不再影响到他,我们黎家都会对你戴恩戴德,毕竟我可不希望未来成为我们黎家弟媳的人,会是一个渔夫的女儿,她跟你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时鸢沉默着许久都没有吭声,但在黎晔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她心里对黎泽川的气恼全部转变成了对纪乐宁的恨!
夜里一点。
时鸢才迈着沉重的步子回到房车。
纪乐宁还没睡,听到脚步声,就赶紧去开微波炉。
等时鸢进门,她已经捧着杯热牛奶第一时间送过去示好:“时鸢姐你怎么才回来,外面冷我给你热了牛奶,你喝点暖暖胃吧。”乖巧的声音格外绵顺。
今晚,纪乐宁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时鸢骂她是野丫头让她心里很难受,但今天下午那会,她们明明还相处得很融洽,一起调侃秦楚,说说笑笑非常开心,纪乐宁不希望和时鸢把关系闹僵,便主动缓和。
然而她的好时鸢并不领情。
在时鸢看来纪乐宁就是用这种谄媚讨好的狐媚子手段哄得黎泽川团团转,现在又要用这种手段来巴结自己,她面带笑意假装要接牛奶,可拿杯子时,以烫手为由丢了杯子。
“好烫!”时鸢尖叫着。
将牛奶全倒向纪乐宁的粉色法兰绒睡衣。
睡衣比较吸水,一杯牛奶泼过来,上衣连带裤子全湿了。
但即便如此,纪乐宁也没生气,不停道歉:“对不起时鸢姐,可能是我加热时间太长,你等我处理下衣服再重新给你热一杯!”
“不用了!”时鸢转身脱羽绒服,嫌弃的白眼都要翻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