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仔队更像是闻到了腐肉的鬣狗,借着热度凌晨三点就蹲守到学校门口等着采访纪乐宁和黎千禧。
黎泽川平时不怎么刷娱乐新闻,不加班的情况下晚上也睡得比较早,并没有看到网上的负面消息,早晨他还是一如既往起床准备上班,可穿衣服的时候。
叫罗飞的保镖没忍住将事情说了出来,这段时间他每天的任务就是按时接黎泽川去公司,早晨在黎家进进出出,几乎每天都看到纪乐宁。
在他的印象里,小丫头很有礼貌,又阳光开朗,每次见面她都会主动跟自己打招呼,保镖这种身份向来在雇主家是透明人一样的存在,但纪乐宁让罗飞感受到了职业外的尊重,而且这些日子,他也并没有发现二少有任何不端之处,不忍心看他遭受诽谤,出言提醒:“二少,您这两天可以让三少还有那姑娘待在家里。”
黎泽川哈欠连天刚穿好衬衣套西装时,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都有些发蒙,好笑道:“他们是学生不去学校待家里干嘛?”
“您没看到网上的新闻吗?”
“什么新闻?”黎泽川一脸不解。
罗飞叹气,又无奈调侃:“黎老爷子的消息都比你灵通!”说着便掏出手机,都不用刻意搜索,热搜榜第一直接翻出来让他看。
黎泽川接过手机的瞬间,就被屏幕上几个醒目的大字惊到瞳孔地震,‘黎家二少三宗罪,暴力狂、恋童癖、弑兄未遂’,他一瞬间觉得小脑都有些萎缩,自己被网暴了,将全部内容看完,他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这里面有他和纪乐宁在一起的偷拍照,明明是很正常地并肩而行,却被诽谤成带小女友出行等等低俗不堪的话,网民不仅骂自己,还骂千禧和乐宁是卧龙凤雏,笨蛋成双。
造谣者猖狂,评论者更甚!
一条条一字字沾着人血。
黎泽川只是看了几十条评论,就完全看不下去,将手机还给罗飞。
见黎泽川脸色阴沉,罗飞好人做到底,继续提醒:“二少我再给您泄露一条消息,黎老爷子已经在开始着手清理舆论,但您可能也会不好过,我们现在要带您回黎家老宅,您看要不要先把纪乐宁藏起来,依黎老爷子的脾性,他很有可能会私自将那姑娘处理掉!”
黎泽川额角青筋隐现,久久都说不出话来,沉默了许久,才步履艰难去洗手间用冷水洗了一把脸,接着招呼贺叔把纪乐宁手机和电脑全收起来,再给乐宁和千禧请半个月假,交代完以后他才躲进洗手间,给他妈打去电话。
“妈!”电话刚接通,一米九二的黎泽川居然嗓音沙哑了。
对面的宁澜刚穿戴整齐准备去公司,听到儿子情绪不对,急声问:“怎么了儿子?”
“你能不能回来帮帮我?”黎泽川仰头看天花板,眼里布满红血丝。
宁澜太清楚自己儿子,除非遇到不能解决的事才会找自己,虽然她单位请假得提前批准,但这会还是满口答应:“好,妈妈一会就回来,但你先说说到底出什么事了,我心急!”
黎泽川将手机点到静音,深呼吸了好几次,待情绪调整好,才对着听筒问:“妈你还记得纪洺吗?”
“我当然记得,是他出事了吗?”
“嗯,他去世了,留下个女儿被亲伯伯一家嫌弃虐待,纪洺临终留血书让我把他女儿送去孤儿院,我不忍心,决定将那丫头养在我们家,妈我是做错了吗?”黎泽川声线都有些发颤,他的心态已经处在崩溃边缘,热搜榜第一,全网都在骂他。
宁澜没有片刻迟疑,柔软的声音无比坚定地对他讲:“心存善念必有善行,善念善行天必佑之,你没有做错,妈妈为你感到骄傲!”
“但网上全是骂我的声音,说我是恋童癖,暴力狂,爷爷现在也很生气,我担心他会对乐宁不利,乐宁就是纪洺女儿,妈你能不能帮我照顾她一段时间,把她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宁澜心像针扎一样疼,天底下没有一个母亲能接受儿子被这样泼脏水,她眼泪淌个不停,但声音却从容不迫,满口答应:“别怕,你先去应付你爷爷,半个小时后我就将乐宁带走,我会找个没人知道的地方将她保护起来。”
“好!”黎泽川挂完电话,就被保镖带走了。
来到绿树成荫的黎家老宅外。
黎泽川没着急进去,而是在门口先抽了支烟。
小的时候他特别喜欢待在老宅,那时候他和爷爷的关系还非常好,但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两人之间就有了隔阂,随着时间的推移,隔阂不但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深,黎泽川不太想见到爷爷,而黎老爷子提起他也是一肚子的气。
上次回到老宅还是两年前的事。
掐灭烟头,他才鼓起勇气走进去。
古雅的宽敞庭院,看着倍感熟悉又极度陌生。
黎泽川的视线在院子里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北方位坐落着正房,正房两侧各有两幢连列的厢房,回纹窗格,镂空花窗,雕梁画栋的古木在时间浸刷下更显得古朴,这里是一进院落,房间都是留给客人的。
从一旁的垂花门进去,就能看到第二道院落,二进院的建筑工艺更精湛细腻,院中的流水喷泉做了改新,加入了稀有山石和绿植,而这里的东厢房是黎尚初自己的房间,不过他没有进去。
而是再穿过了一道垂花门,这里是黎老爷子的住所。
再过一道垂花门会进入四进院,和其他院落不同,四进院里是肃穆庄严的《黎氏宗祠》。
这里是黎家祭祖宗的神圣地方,也是每一次受罚的地方,黎家家规森严,小时候犯了严重错误就会被拎进来跪祠堂。
长大还是躲不过。
黎泽川脚步沉重地沿着青石板艰难往前走,迈上祠堂的台阶时,触景生情地想起上次被黎晔诬陷,他跪在祠堂被至亲指责的画面,脚步微有一瞬的停顿后又继续迈步向前。
威严的祠堂正中供奉着六列灵牌,以始祖居中,左右依次排列已逝的先辈,他奶奶的牌位在倒数第二列。
灵牌前的红木供桌上,放着细面做成的点心果品和一尊纯金香炉,炉中还燃着半根黄香。
他熟稔地伸手从桌上香盒里抽出三根香,跪在蒲团上敬了香后并没有起身,他知道很快爷爷就会进来,挨训时他爷爷惯用的方式是让人跪着听训,黎泽川已经轻车熟路。
然而跪了整整一天他爷爷都没来,黎泽川饿得前胸贴后背,从供桌上偷点心吃,干巴巴的点心吃了两个不管饱,又拿起一个色泽鲜亮的大红苹果啃。
刚吃到一半,就听垂花门被推开了,他赶忙将苹果藏进蒲团下跪好。
虽没回头看,但从驻地的拐杖声里听得出来人是他爷爷。
等黎老爷子走近,他立马恭恭敬敬问好。
“爷爷!”
“你还有脸叫我爷爷!”黎老爷子在供桌旁的楠木太师椅上坐下,愠怒目光失望地盯着他,气得直拍桌子,阴沉沉的声音带着审判的威严质问,“你是不是真不把我放在眼里?”
黎泽川知道爷爷暴躁的点在哪里,赶忙解释:“抚养纪乐宁的事我其实一开始就想给您说,但那天不是撞上李总的事嘛,我也没机会开口,想着先把这件事处理完了再……”
黎老爷子不耐烦地打断他:“行了行了,我也不跟你扯这些细节,现在把那女孩交出来,我不跟你计较这事!”口吻施善一般。
黎泽川诧异地盯着他爷爷看了好几秒,神色都冷峻了几分,笃定地表态:“不可能!”
“你自己看看你的名声都烂成什么样子了,你不要脸我们黎家还要脸!”黎老爷子双目怒睁。
黎泽川也没服软,硬刚:“我怎么就不要脸了,黎家家训第十三条以德报德,试问我哪一点玷污了老祖宗的颜面?”
“你的烂新闻已经在网上闹翻了天!”黎老爷子抓起桌上茶壶重重摔在地上。
砰的一声响,贱起的碎片打到黎泽川眉骨,渗出几点血珠,忍着疼,黎泽川颇为烦躁,反讽:“网上的鬼话你也信?”
其实今早他自己都迷茫了,他打电话找自己的母亲求证,得到了肯定和赞赏,加上这一整天的冷静和沉淀,他已经完全想通,不会再被别人牵着鼻子走,也不会成为那个被操纵的人。
黎老爷子脸色阴沉,作出最后的妥协:“我们黎家是有头有脸的世家,一切有可能引起舆论的东西都应该被清除,你把她交给我,我会安排人领养她!”
“爷爷,她是个人,她不是一个可以随便丢来丢去的物品,我觉得我们现在的问题重点是找到制造舆论的人,而不是做一个伪君子把一切罪责枉加在一个无辜的孩子身上。”
“榆木脑袋!”黎老爷子被这句伪君子彻底激怒,阔步上前,扬手抡圆了膀子朝他脸狠狠扇了过去。
这一巴掌,蓄足了力道。
黎泽川被打得头偏向一侧,待回过神。
青石板上已经滴了一滩血,他内心五味杂陈,盯着那滩血挑衅地笑:“爷爷,我觉得您就是讨厌我,您要不今天把我打死算了,打死以后就没人气你了!”
“你!”黎老爷子扬手又要往他脸上扇。
黎泽川抬起下巴让他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