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本就睡得晚,梨月早晨根本不想起。
还在半梦半醒的时候,她猛地想起是门上小厮牛乳送来了。
慌忙穿衣裳开门,捧了牛乳罐子进来。
她连脸都没顾上洗,先就捧到炭炉上,生怕牛乳放坏味道。
稍稍热了一下,白皙皙的牛乳上,就浮起一层皮子。
梨月拿支竹筷子,将那厚厚的奶皮儿挑下来,慌忙塞进嘴里。
一年到头喝不到几次牛乳,这小口奶皮儿可是上等味美。
舔在舌头上香的不得了,一罐牛乳都不及这口香甜。
牛乳熬到将开不开,微微有一点泡沫就拿下来。
还要撂在一旁晾凉发酵,好在天气热,一两个时辰就能凝固。
今日的牛乳质量又浓又稠,味道很是浓郁香甜。
方才那小厮进来就夸口,说是东门上卖牛乳的有好多家。
找梨月说的那家,寻了好久才找到。
牛乳有便宜的也有贵的,便宜牛乳稀汤咣水,一看就知不是好货。
卖牛乳作假也容易,反正就是往里头兑水,蒙买主的银钱。
有那等蠢笨的卖家,直接往里头兑冷水。
买主拎着一罐子牛乳还到家,眼瞧着就分出上下两层来。
这么搞容易被发觉,拎回去泼在摊子上,往后也做不得生意。
还有那小聪明的卖家,牛乳里兑热糖水,喝着甜丝丝,专坑嗜甜的孩子。
这等哄人的货色,梨月一看就知晓。
再有就是以次充好,往那母牛身上下功夫。
什么少喂料多喂水,不喂粮食豆饼专喂草,牛乳自然也不好。
总之为了多赚银子,什么坏主意都想得出来。
质量差的牛乳一尝就知晓,还没法拿来做奶酥,买的人自然明白。
梨月常去的那家,是京师有名的养牛人家,货好价贵,但买主也多。
这小厮幸好去得早,再晚些人家卖没了,只能第二天请早。
趁着牛乳滚热,梨月盛了三碗出来,多多加了些白糖,预备早饭开荤。
再多可是不成,这好牛乳极贵,一钱多银子一斤呢。
过了一会儿,秋盈和环环也起来了,蹲在院里洗脸漱口。
秋盈鼻子灵的很,头发都没梳好,就跑去桌台儿上抢着喝。
那牛乳已不烫了,洁白鹅脂似得,一层薄霜飘着,又浓又甜。
她顿顿顿喝个干净,唇边染了一圈白胡儿。
“哇,真香!要是每天都有就好了!”
还想每天都喝?想什么美事儿呢!
梨月做了个鬼脸,喝着自己那碗,心里却不禁念叨。
等将来有了钱,一定天天喝牛乳,每天喝两大碗,还要加好多糖。
她俩喝得正高兴,环环却捏着鼻子要跑。
她嫌弃牛乳味道不好,说闻了就想吐。
梨月这才想起来,环环也从不吃带牛乳的点心。
有次给她带了奶酥卷,她一口都没吃。
“我买的是好牛乳,没有怪味儿的,还放了好多糖呢,你喝一口尝尝?”
环环凑近闻了下,皱着眉头尝了一口,最终还是撂下了。
“天生不是享福的命!”
秋盈见她不肯喝,忙折了一半给自己,又让梨月多喝点。
牛乳这东西也奇怪,确实不是人人爱喝。
沈氏也是这个毛病,半点牛乳味都不能闻,奶酥点心也不肯吃。
环环嫌弃小院里有味儿,早饭也不吃了,叼着蒸饼就去茶房了。
梨月赶早忙完了沈氏的早膳,又跑回小屋外看牛乳发酵。
牛乳已发酵的差不多,她又端出来熬煮,等到煮出奶渣,再用木勺搅拌,搅动好久才剩下一坨洁白奶油。
这一套手续最麻烦,梨月挥手不停,很快头上直冒汗。
秋盈坐在门槛上悠闲绣花儿,针头在鬓发上划了两下。
“大热天儿做这个干嘛?大奶奶又不吃,自己买还这么贵!”
看这个馋鬼儿东西,喝的时候她不说贵了!
梨月擦了两把汗,告诉她杏儿会做奶酥点心,自己怕比试时吃亏。
“杏儿能做这个?就她那个懒鬼,顶多动嘴头子!”
秋盈抵死也不肯信,她自家就是懒鬼儿。
“你是乌鸦站在猪身上,看着人家看不见自家。还说人家杏儿懒,难道你就勤快了?在大厨房里烧灶好几年,你会做几个菜?”
秋盈听梨月又说自己懒,立刻瞪着眼睛呲牙。
“分过我来厨房就是烧灶的,又没说让我炒菜。别说是炒菜,就是切菜、揉面、剁肉,都有婆子干着呢,我干嘛抢人家差事?我又不似你会献勤儿,人家婆子也不肯教我。”
她还懒出道理来了,梨月真是哭笑不得。
“炒菜还用得着人教吗?我在炒菜炖汤的时候也没藏着掖着,锅里放什么东西,你都是眼瞧着的,你怎么炒不出来?”
“嘿,你这死小月说风凉话?绣花样子也给你描出来了,没蒙着你的眼睛拿着你的手,你怎么抵死不会绣?还要我给你做鞋绣香包?”
说到绣花做针线,梨月就没话说了,她是怎么都学不会的。
秋盈见她不吭声,得意的举着针:“往后再敢说我懒,你自己做鞋去!”
“我不稀罕你做的鞋,昨天大小姐给了我一双新鞋!”
梨月故意伸出两只脚,给她看那双新绸鞋。
“混账蹄子,有本事你一辈子就穿这个,看不穿瘸了你的脚!”
秋盈见她有双新鞋,不禁气恨得要命,劈面丢过来一个香包儿。
那是她昨天答应的香囊儿,三个人一人一个。
小巧蕉绿缎子香囊,鼓蓬蓬圆形的,鹅黄线锁边儿,绣着折枝儿兰草。
香囊下还坠着鹅黄穗子,也是蝶瓣兰花形的,颇为精美漂亮。
她们没有香饼香饵香球儿,里头放的是小块香胰子。
闻起来也是扑鼻浓香,夏日里令人神清气爽。
昨天才说要做香囊,亏她手脚麻利,已经绣出一个来了。
“哎?香胰子怎么少了一小块?”
秋盈端着针线笸箩,来回的扒拉东西。
“上那边找去!”
梨月怕脏东西掉在奶油里,连忙伸手推开。
“哎哎哎!我的天,掉在奶酥里头了!”
“你个混账东西!好容易合出来的奶油,你把香胰子往里头丢!”
香气扑鼻的胰子,实在和奶油太像,已经搅合的化了!
梨月急地跳脚,慌忙用木勺舀了出来,恨不得丢到她脸上。
“让你躲我远点,你在锅上晃什么!”
完了,这一锅都没法吃了!梨月气得鼻子都歪了。
奶油混着香胰子,味道虽然是很不错,可这东西谁敢吃?
还不把肠子给洗脱了皮?
“你别生气嘛!虽然没法吃,用这个练手劲儿也是好的。油酥鲍螺别的没什么,只要样子好看,拣的时候拿捏着劲道儿……”
不等秋盈的风凉话说完,梨月举起木勺子敲在她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