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吉娜和诺敏悲伤的样子让海兰珠感同身受,她一直紧紧的抓着魏恒的手,默默地看着。
海兰珠,即便她有成为部族可汗的想法和能力,却也挡不住本能,在某些事情上,就是要比男人更多愁善感。
这是本能驱使的,和她本身无关。
站了半晌,联吉娜这才起身,她好似在瞬间苍老了几岁一样,抬头看向海兰珠,轻声道:“能不能给我一些东西。”
“我想……帮父汗清理身体。”
“好。”海兰珠点了点头,随即长出一口气,又道:“联吉娜,我能理解你心里的悲痛,同样的悲痛我也经历过。”
“但我的兄长是被你们的人杀死的,而你的父汗却是因病而死。”
“部族之间仇恨都让我们付出了这么惨痛的代价,我希望你们回去之后能好好生活,我们的部族之间,就再也不要起刀兵了。”
海兰珠的话让魏恒都有些意外。
联吉娜明显顿了一下,随即默默地点了点头。
勒霍尔和诺敏始终都没有起身,诺敏一直在落泪,即便已哭得精疲力竭,泪水也并未停止。
海兰珠又看了他们一眼,没再言语,而是让身后的侍卫给他们打了清水,就拉着魏恒离开了。
二人默默地往回走,依然能听到远处传来的欢快且悠扬的歌声。
部族的狂欢现在还未结束,这是阿鲁台部的欢庆,却是科尔沁人的悲歌。
人和人之间的情感不能互通,往往只有在同样失去重要的东西之后,才能理解他人的伤痛。
海兰珠并未拉着魏恒返回毡房,两人迈步走出了部族,坐在部族之外的一处草坡上,看着远处的毡房,心底都有些怅然。
“魏恒。”坐了半晌,海兰珠转头看向魏恒,轻声问道:“你说,如果你没来部族,科尔沁人那天忽然偷袭,会不会击溃了父汗的队伍?”
“如果那样的话,我现在是不是……也和她们一样了?”
魏恒面色微动,揽住海兰珠的腰肢,低声道:“不会发生那样的事的,我保证。”
“我知道,我只是……”海兰珠咬了一下嘴唇,她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情绪。
科尔沁人和阿鲁台部是死敌,彼此攻伐了十数年,双方都有大量的人员死在对方手里。
这本是永远都解不开的仇恨,可现在,看到巴图鲁死了之后,尤其是看到联吉娜和诺敏那悲痛欲绝的样子,海兰珠的心底却生出几分同情来。
这些话如果让部族的人知道了,恐怕也会多想的。
人性都是复杂的,现在的海兰珠和当初扬言要杀了科尔沁所有人的海兰珠是同一个人,也不是同一个人。
“我能理解。”
魏恒轻叹口气,拍了拍海兰珠的腰:“我们部族也好,科尔沁人也罢,彼此征战都是为了活下去,为了争夺本来就为数不多的生存资源。”
“这点上,我们和草原上的狼群,没什么两样。”
海兰珠没再说话,而是靠在了魏恒身上,眼眶红红的。
她似乎又想到了三个兄长的音容笑貌,想到了现在部族的处境,心中有些压抑的情绪正慢慢地破开封印,一点点地渗透出来。
海兰珠紧紧地抱着魏恒的手臂,两滴冰冷的液体滴落在魏恒的手臂上。
魏恒什么都没说,而是抱紧海兰珠,轻轻地吻了吻她的头发。
两人一直在外面坐到了很晚,天色已暗,部族中心的篝火再次点燃的时候,海兰珠才松开魏恒,轻声笑道:“好了,咱们回去吧。”
“明天父汗可能就让混克叔叔来了,克烈要当众向我效忠的。”
听到这话,魏恒转头,轻声道:“海兰珠,这件事,可能要慎重些。”
“怎么?”海兰珠一愣,不解地问道:“这是早就定好的事啊。”
“父汗在大会上没提,这件事我们也不要主动提了。”
魏恒道:“让克烈再当众向你低头,本身也不是什么好事。”
海兰珠闻言柳眉微蹙,似乎有些不大理解,低声问道:“魏恒,你是怎么想的?”
怎么想的,魏恒不能实话告诉海兰珠。
他其实也不知道这里面的细节,只知道他们征战回来之后,混克就已经失势了。
可能在这段时间混克做了什么,或者是其他人多了什么,真的惹恼了阿鲁台。
魏恒甚至觉得今天的这一切都是阿鲁台算计好的,他安排人在关键的事都说完之后忽然进来,宣布了巴图鲁的死讯,就是为了打断克烈效忠的事。
既然阿鲁台这么做了,他们再提起此事,反而不好。
“我只是觉得这样不好。”魏恒道:“克烈那人桀骜不驯,他想做可汗,现在让他当众向你低头,肯定会比杀了他还难受。”
“海兰珠,一个把仇恨和想法都藏在心里的人,永远比一个看起来嚣张跋扈的人可怕。”
“克烈,最好还是之前那个样子。”
海兰珠听得似懂非懂,但大概明白魏恒的意思了。
她自然比魏恒更了解克烈,也知道她这个堂哥的秉性。
经历了这么多事,海兰珠已经知道别人向自己的效忠可能是假的了。
连朵容部的吉列都能撕毁统帅级别的协议,那部族里那些有野心之人效忠的话,就更不能相信了。
“那……后面要怎么做?”
海兰珠皱眉问道:“混克叔叔是正式向你发出挑战的,这件事整个部族的人都知道。”
“如果中途反悔了,恐怕会更麻烦。”
“所以我们要去找一下父汗,把话说清楚。”
魏恒拉住海兰珠的手,道:“海兰珠,我们暂时还没有力量和混克叔叔以及克烈碰撞,这件事还是放弃吧。”
“我们去找父汗,话我来说。”
“好,我听你的,我们回去。”
海兰珠点了点头,两人随即起身,迈步下了草坡,直奔部族金帐而去。
齐木德带着几个护卫一直在外面守着两人,见他们过来,便立刻跟在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