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海兰珠说得很稀松平常,魏恒便没再开口,只是点头。
他现在也没办法适应草原人的行事风格,他们在有些地方未免……太粗犷了些。
后面,阿朗台的人又带了两个部族的人过来,都面见了海兰珠,且跪在地上向海兰珠宣誓效忠。
魏恒一直在边儿上看着,感觉这些都只是例行公事。
这些之前效忠科尔沁部的群落现在效忠海兰珠,等后面再发生什么事的时候,他们也还会效忠新的胜利者。
无论最强的人是谁,对他们而言,似乎都没什么变化。
晚上,海兰珠下令原地扎营,准备第二天直接返回边境,用最快的速度回到王庭去。
夜里,魏恒坐在海兰珠身旁,想了半天,这才开口对她道:“海兰珠,有件事,我觉得应该和你仔细说一下。”
“什么事?”海兰珠的心情很好,毕竟收复了三个部族,而且都是直接向她效忠的。
哪怕这些部族战力不强,在草原上也只能是最底层的族群,可对海兰珠而言,这也是她获取至高权力的第一步。
“今天效忠的这三个族群,你打算怎么处理?”
魏恒没直接说,而是开口询问,海兰珠想都没想,便笑道:“先带到边境附近去,等通知了父汗,看看是不是把他们迁入部族里面。”
“那后面的呢?”魏恒又问:“音图尔他们也会收拢不少族群,也都这么做吗?”
海兰珠有些疑惑,不解地问道:“魏恒,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是想说,他们单纯地向你效忠是没用的。”魏恒微微皱眉道:“要让这些人真正变成我们的实力,这才是最重要的。”
“他们已经宣誓效忠了呀。”海兰珠眨眨眼:“以后我如果要组建部队,他们也是要出人的。”
“魏恒,你是不是想偏了?”
“没有。”魏恒又摇头:“他们之前向科尔沁效忠,可科尔沁部出了生死危机,和他们有关系吗?”
“海兰珠,口头上的宣誓没什么用,我们还是要有更深入的手段。”
“什么手段?”
听到这个,海兰珠来了兴趣,魏恒也不卖关子,直接道:“让这些宣誓向你效忠的人整合,变成一个部族。”
“由你做他们的大头人,让他们在一个地方集中,完全变成你个人的势力。”
“就像部族的其他群落,乌桓部、巴特尔部、混克部那样。”
“只有这样,我们的实力才能真正提升,日后碰到什么事,才不会授人以柄。”
魏恒的话引得海兰珠沉思,半晌都没开口。
魏恒趁热打铁,又开口道:“海兰珠,你看现在,我们要出兵征讨科尔沁部,连父汗都要叫来其他的头人,让他们出兵。”
“这还是在父汗的权利稳定的情况下。”
“如果这中间出了什么问题,如果之后你麾下的头人有了其他什么心思,部队不掌握在我们自己手里,可能发生的事就太多了。”
“我知道你的意思,魏恒。”
海兰珠此时点点头,又微微皱眉道:“可这件事……如果想做,就有点太困难了。”
“这些族群虽然不大,但都是独立的,他们都有自己的头人,如果强行合并……”
“这时怎么又优柔寡断了呢。”魏恒打断了海兰珠的话,沉声道:“你方才说了,他们如果反叛,那就直接杀了。”
“那放在这里也是一样的。”
“他们如果不同意,那就直接杀了!”
听到魏恒的话,海兰珠颇为意外,但仔细想了想,还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魏恒的确是为她考虑的。
这次征战,看起来阿鲁台部大获全胜,拿到了大片的土地,还能收拢大量的族群。
可这件事对于海兰珠本人而言收益却是有限的,唯一能获取的可能就是部族那些头人的认可。
但没有真正的硬实力,别人的认可有什么用,那还不是把主动权交给别人?
若想真的走到权利巅峰,真正的刀柄必须抓在自己手里,任何人都不能让。
魏恒给海兰珠提出的这个意见,就是抓住刀柄的第一步。
“那明天,我和那些头人说吧。”
海兰珠考虑了一下,点了点头道:“不过这样做,音图尔叔叔他们可能不会同意。”
“他们同不同意并不重要。”魏恒轻轻摇头:“海兰珠,你只需要给他们足够的利益,他们都会成为你的拥趸。”
“这才是权利的真正意义,也是抓取权利的捷径。”
海兰珠仔细地思考了魏恒的话,继而看向他,眼中的神色有些异样。
“怎么了?”魏恒也看向海兰珠:“我说错话了?”
“没有。”海兰珠摇头,继而低声道:“魏恒,我只是觉得……觉得你比我更适合做领袖。”
听到这话,魏恒只是抿嘴笑了笑,并未开口。
做领袖?他可能已经没有这种机会了。
当初他想着把海兰珠推上可汗的位置也是有私心的,是为了让他自己能更好地在草原上生存下去。
当然,这里面也有对形势的判断,算是迫不得已吧。
但他一个汉人,想在草原上做领袖,那基本是不可能的。
除非他脱离阿鲁台部,自己组建一支人马,然后横扫草原。
魏恒知道自己没那么大能量,尤其是这样的事,根本就不是一个人能完成的。
“汗位只有你能做。”魏恒顿了片刻,拍了拍海兰珠的手掌道:“海兰珠,你放心,我知道的事都不会对你隐瞒的。”
“你不是说了吗,我已经是你的人了。”
这话说的海兰珠抿嘴一笑,轻轻拍了魏恒的手臂一下,嗔道:“你都好些天不是我的人了。”
魏恒闻言愣了一下,但看到海兰珠有些面色红润,立刻就知道这妮子在想什么了。
他赶忙干咳了两声,又低声道:“你等回去的,看我怎么收拾你!”
“谁收拾谁可不一定。”
海兰珠笑着白了魏恒一眼,两人随即相视一笑,都未再说话。
那夜,四河边的草原,好像有些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