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炯一脸焦急的道:“父亲,您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天一夜了,马鹞子等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咱们的人可是亲眼看见他们入了国公府的门,却始终不见人出来,这可如何是好……”
高子霖眸色深沉,低声叹道:“若为父料的不错,那帮人已经死在长公主手上了!”
高炯一凛,“怎么会?马鹞子何等身手!当年陈仪便是死在此人手下,连懿慈皇后的首级亦是此人割去。国公府中皆是老弱妇孺,赵元吉已是个残废,剩下个赵元婴能成什么气候?再加上咱们下在酒中的毒,昨夜本该爆出惊天一案……”
高子霖摇了摇头,“可你漏算了长公主!”
“您不是说长公主早就失了神通吗?”
“天眼用不了,可她一身功夫却得陈义真传,要不然你这卫尉一职是怎么丢的!”
听到父亲质问,高炯面色讪讪,忙反诘道:“即便冲入府中的刺客不是长公主的对手,可下在酒中的毒又作何解释?难不成她真是仙女下凡,动动手指便能替众人解毒?!”
高子霖亦百思不得其解,可有一点他却甚为笃定——
马鹞子一定是落入了长公主手中!
“他可是当年洛阳宫变的知情人,若真落在商无忧手里便糟了!”
高炯闻言忙道:“父亲放心,去寻那马鹞子的不是高家人,咱们手上可是干干净净!”
“你以为马鹞子是个傻子?能寻到他办事的,必与当年宫变脱不了干系,咱们逃不掉!”
高炯闻言,面上这才显出几分惧色,“这可如何是好……”
高子霖忙道:“此番是陛下授意为父试探长公主能力是否恢复。陛下多疑,若天眼仍在长公主必会用之重获圣宠,怎会不声不响的暗自隐藏?只因长公主一再为难你和淑妃,为父这才顺水推舟,将入府捣乱之人换成了一帮亡命徒,这些事若叫陛下知道,高家就是欺君之罪!”
“本想趁大婚之际挑起她与勋贵们结怨,借势叫陛下对国公府生出厌恶之心,到时再由为父从旁推波助澜,必能叫陛下歇了恢复她镇国公主名号的心思。眼下这个局势,倒是不好办了……”
高炯闻言咬了咬牙,低声道:“爹,当年宫变究竟是何人为叛军开的门?又是何人引着叛军去昭阳殿?您到底瞒着儿子做了什么?!”
“住口!”
高子霖大喝一声,“你这是在质问为父?!你以为九卿之一的卫尉为何会落在你这纨绔之人的头上?若没有为父审时度势、运筹帷幄,高家岂会有今天?!”
“宫变何等惨烈,为父一人心惊胆战便够了,你心无城府,还是少操心的好!”
高炯被父亲数落了一顿,这才垂头丧气道:“那此事究竟该如何处置?”
高子霖疲惫的揉了揉额角,叹道:“陛下那边需得实话实说;至于长公主那边,眼下最重要是弄清楚马鹞子的生死——若是人死了,那自是不打紧;可若是人还活着,那便得想方设法叫他永远无法开口!”
他抬手唤过长子,低声道:“那亡命徒的私生子需得看好了,若他没死、早晚会去寻那个孩子的!”
“父亲放心,儿子早将人看的牢牢的,只要那马鹞子一现身,便立马将之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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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无忧站在卫真门外半晌,这才悄悄走了进来。
屋内只有福童一人在跟前伺候,见长公主前来,他便起身出去煎药了。
商无忧默默来至卫真跟前,却见他早已苏醒,一双眼正温情脉脉的看着自己;商无忧被吓了一跳,半晌才小心翼翼的开了口。
“你、可好些了?”
见她一脸忐忑,卫真笑了。
“天不怕地不怕的长公主,怎的忽然害羞起来?”
他微微侧过头,低声道:“谲儿,你这是怎么了?”
听见他亲切的唤自己的乳名,商无忧心头一酸。
“谨言表哥,你为何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又是怎么活下来的?”
闻言卫真的笑容淡了下来。
“洛阳宫变、陈家获罪,祖父被逼死之前强撑着做了最后的布置——陈家死士在发配的路上将我救出,后又请高人为我改头换面、重新回到京中!”
他抬眼直直望着商无忧,低声道:“谲儿,你是怕我怪你,是吗?”
商无忧身躯猛地一抖,撇过头、低声道:“表哥该恨我的!祖父被逼自尽、舅舅惨死宫中,陈家一门都是因我……”
“怎会是因你?!”
陈谨言见不得表妹这幅自责的样子,便道:“洛阳宫变乃是有心人精心策划、父亲和祖父也是被人刻意陷害,这关谲儿何事?”
商无忧满眼寂寥,低声道:“我本该遇见的!若我能看见,母亲就不会死、祖父和舅舅也不会出事……”
陈谨言目露悲凉,寒声道:“可他们就是要你变成个瞎子、聋子!谲儿,有人处心积虑的想要害咱们,你便是将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又有何用?”
商无忧闻言垂下眼,“那表哥为何不认我?”
陈谨言默默良久,这才道:“若不是我认定自己将死,我断然不会与你相认!可这并不是因我恨谲儿,只是不想成为你的缠累!”
商无忧倏然抬起头,激动地道:“表哥怎会是缠累?你活着,我很高兴!这世上我终于不再是孤身一人了!有时我会觉得自己不过是做了个噩梦,在梦里你们离我而去,可每次我醒来,却依旧踽踽独行!”
见她神色如此激动,陈谨言忙想起身安慰,可他胸口伤势颇重,微微一动、被缝合的伤口便渗出丝丝血迹。
商无忧的心一紧,忙不迭冲上前将他按回床上。
“还敢乱动!你知不知道给你拔刀时我心中是何滋味?”
见她泫然欲泣,陈谨言神色一软,忙道:“谲儿别怕,咱们还没替陈氏一族报仇,表哥死不了!”
商无忧任由眼角的泪落下,倔强的道:“我有一桩事要求表哥,你可答应?”
若陈家还在,此时她已成了他的妻,他怎会不允?!
见陈谨言点了头,商无忧这才一字一句道:“若下次谲儿再遇危险,我求表哥、别再用你自己的命换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