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娘娘,此次入宫觐见的武官家眷已经尽数离宫了。”
砚心在得知陛下未曾在宴席上饮酒之时,便知道,太后的谋算失败了。
说实话,她本就不太赞成太后在那酒上做手脚。
仁寿宫遇刺的事才过去了多久?
娘娘如今在朝臣心目中的形象可并不清白。
若是陛下出了事,众人自然第一个往太后身上想。
“失败了?”
太后只见砚心的神情便能猜到了。
“是,陛下今日宴席上并未饮酒。”
“倒是长大了些。哀家本以为,他还是那个乐得处处和哀家作对的孩子。不想却也有冷静下来的时候了。罢了,失败便失败了,本也没指望这等粗浅的算计能真的成功。成功了是意外之喜,失败了也没什么。”
太后却似乎并不在意的模样,面上更没有计划落空的挫败感。
这让砚心也有些疑惑了。
太后到底是在想些什么呢?
“不过皇帝今日召这些武官家眷入宫,可见他对于不久后的大婚亲政到底有多么期待了。虽说眼光短浅了些,竟是看中了那崔玿的女儿。但在婚事上的积极,还是值得赞许的。
相比起来,晏之这点就远远不足了。哀家给他挑选的华蕤他不满意,这勉强能说一句是华蕤太过孤傲,他不喜欢。那平昌侯家的那个小女儿呢?那可是神都有名的美人儿,且对他痴情一片,平昌侯一族在神都已盘根错节近百年,他们通过联姻构筑起的人脉几乎能够将大半个神都都网罗在内。这样的婚事简直是打着灯笼都难寻,结果他还是推脱。”
提起小儿子的婚事,太后便犯愁。
难不成他还想拖到裴玠这般年纪吗?
当时玄浑真人的预言,便是为了晏之提前铺路。
要知晓,一旦裴玠立后选妃,那些各大家族将女儿送入宫中,为了谋求膝下能有个皇嗣,为了谋求一个未来储君之位,这些家族会无所不用其极,更是会拼命靠拢裴玠。
到时候,晏之可就很难再追上了。
偏偏他还是不急。
“王爷年纪还小呢,所以对婚事有些不放在心上。可娘娘是为他思量,王爷心中也是清楚的。”
砚心只能如此劝慰太后。
“他能清楚就好了!将今日皇帝对那温元县主很满意的事传到信王府去,让他心里警醒着点儿,最多明年,皇帝便要充盈后宫了,届时他可便真的一点儿机会也没了。他若真的半分心气儿也无,一心只要在皇帝面前卑躬屈膝一辈子,那哀家便也随他,日后不会再管他分毫了!”
“是,奴婢明白。”
信王府内。
裴琰平静写完手中的字,而后摆了摆手让人退了出去。
搁笔、净手、擦拭。
一系列动作做完后,裴琰后退几步,细细欣赏了一番内侍小心举起的那幅字,而后轻声道,“烧掉吧。”
“啊。”
几个小内侍面露惊讶。
“殿下,这幅字不好吗?您写了许久,就这么烧了岂不可惜?”
“你喜欢?那留给你?”
裴琰似乎不管何时都是心正气和的温润模样,可这一句平平淡淡的话,却让刚刚“多嘴”的小内侍吓得扑通一声跪下来。
“奴才不敢,殿下的墨宝哪里是奴才这等微贱之人配拥有的。”
“下去吧。”
并未多加责罚,裴琰只是淡声让众人退了下去,这副温和模样也让那小内侍心中松了一口气。
都说信王殿下和善,果是如此。
“将那人撵回宫去吧。信王府不需要这等主意大的人。”
待众人退下后,裴琰靠在榻上,悠闲地翻阅着兵书,漫不经心地跟身边人吩咐道。
他浑不在意这小内侍因着伺候不力被打发回去后会面临怎样的处境,还能不能活下来。
这副模样,和刚刚的温和判若两人。
“是,属下明白。”
“今日陛下召见的那几位将军家眷,如何?”
太后的消息还未传到信王府,可信王明显自己已经让人关注了,并不像太后所了解的那般完全清心寡欲。
“陛下似乎格外看重温元县主,今日的宴席上,在离席后还私下召见了温元县主一面。具体说的什么,因着陛下身边一向戒卫森严,并未探听到,不过今日温元县主下轿之时,却是紫宸殿的内侍总管喜禄亲自前去扶的,可见十足重视。”
喜禄的动作,在这一刻又成了佐证陛下看重崔令窈的证据。
“格外看重。”
裴琰意味深长地念了一遍这四个字,神色晦暗,幽深得让人读不通这其中的含义。
不同于朝臣百官面前的温和,太后面前的清朗,此时的裴琰,是任何人都陌生的模样。
“是,太后那边猜测,说陛下有意择选温元县主为妃,想以此拉拢武官势力。毕竟当年先成阳伯在武将中声名颇佳,且又是为国捐躯,若是忠臣遗孤能得高位,对于这些将领来说,也是一种抚恤安慰。”
沙场拼搏,最怕的就是自己为国捐躯丢了性命,家中妇孺却没人照料。
温元县主便是个最明显的例子。
她的父亲为国捐躯,娘亲闻听噩耗难产而亡,幼弟也没能活下来,这一脉只留下了她一个孤女。
最后爵位被旁支继承,偌大家产也成了旁人的,她更是只能仰人鼻息而活。
好在陛下如今封赏了县主之位,才让许多武将心中宽慰一二。
若是温元县主入宫为高位,许多边关武将也能更加安心些许。
陛下这可真是走了一步好棋啊。
“温元。”
裴琰的关注重点却不在得封高位这件事上,而是又反复念了几遍崔令窈的封号。
而后,他终于舍得给自己的下属一个眼神了。
“你说,陛下为何要定这个封号?”
啊?!
属下一时也有些被问懵了。
温元这个封号有什么特殊吗?
这大概率只是陛下让底下人随意拟定的封号吧?
元字若做妃嫔封号还能有些说道,可如今只是用在一个县主的身上,似乎也引申不出什么。
“属下愚钝,还请殿下明示。”
他着实不解。
可裴琰似乎却没有为其解惑的意思。
他只是捏着手里的兵书,又再度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这些时日,这似乎已经成为了他的常态。
属下心下也有些担忧。
王爷这般情况已经出现两个月了,难不成是身子出了什么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