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真人?”
听到张氏手底下的人去调查此人时,崔令窈一时还有些没想起来。
“县主没听过也实属正常,这位真人最有名气的时候已经在十多年前了。他曾经是空一真人的挚友,两人私交甚笃,空一真人彼时还在天祈司任镇司使,还曾想让长生真人也入天祈司效力。只是后来两人不知发生了何等矛盾,关系渐行渐远,长生真人也离开神都四处云游,已经十数年未曾回来过了。”
听到离澜提到空一上师,崔令窈瞬间警觉起来。
看来,张氏是准备在这件事上做文章了。
崔令仪如今的情况议婚肯定是不可能了,可太后如今已经给信王挑选上了王妃,且不说信王和崔令仪连认识都不曾认识,更谈不上情意。便是真有了情意,太后也绝不会允准信王等一个“病秧子”两年。
张氏她们只能从信王身上想办法,让信王和太后自己主动拖延婚事。
但这件事,还不能有损信王清誉,否则影响了他日后承继大位,张氏母子可真是哭都没地儿哭去。
最大的可能,便是在虚无缥缈的命理之说上捏造些说法。
而长生真人和空一真人有着十几年前的旧交,空一真人又是明牌上圣上的人。
张氏这是胆大包天,准备把这黑锅甩给圣上背啊!
那一刻,崔令窈突然觉得,提前预知一些未来之事,或许真的不是什么好事。
张家虽然一直是站队奉国公和太后一脉,但张氏到底还是对圣上有所畏惧的。
或者说,这天下的人绝大多数都是畏惧帝王二字的。
哪怕他尚未亲政、哪怕他诸多桎梏。
可张氏和崔令仪二人如今却已经丧失了对皇权的畏惧。
若她是因为自身的强大和底气便也罢了。
但她们,是因为对未来的预知。
她们觉得裴玠注定会早早崩逝,觉得信王裴琰才会是未来的天下之主,所以她们毫无畏惧之心,更是利用起来毫不手软。
崔令窈虽不知那梦境中裴玠为何会败,但既然她得知了这未来之事,崔令仪也重生回来,且这一世出现了自己和裴玠魂魄互换这等离奇之事,那便说明所谓的未来之事并非一成不变的。
若自己注定成为万人之上的女子,那自己的梦境中,崔令仪也不可能陷害成功,将自己困死在十方观。
若自己注定会死于崔令仪的设计,这一世,自己也不可能从十方观脱困,且让张氏母女自食恶果。
只要有细微之处发生了变动,一切便会走向完全未知的方向。
那些天赐机缘得来的记忆,有时候并不一定便是助力。
“既然查到了长生真人,又事涉信王,那此事便告知陛下吧。”
这次崔令仪主动跟张氏说出了她重生一事,所有的言语,都被时刻密切监察着她的离月听得清清楚楚。
崔令窈也想知道,圣上会作何反应。
皇宫,紫宸殿内。
裴玠靠在榻上,衣襟微微敞开着,露出腹部一圈圈的白纱。
他正拿着一本兵书百无聊赖地看着。
腹部的伤,不至于伤及性命,但总得将养上一些时日。
太后这次理亏,加之又在康王面前丢了人,虽然裴玠这几日未曾上朝,但太后也借病躲着了。
谢翟安这几日已经在收拾行囊和交接任上的琐事,后日他便会正式启程返回军中。
此事已是板上钉钉,不会再有更改的可能。
裴玠也能稍稍松懈片刻了。
而崔令窈为他送来的这则消息,则成了他养病日子里难得的解闷儿。
“重活一世。”
唇齿间的轻语,莫名带着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气息。
一旁的长玖头埋得更低了些。
成阳伯府的二小姐重活一世,毫不犹豫择定了信王,且言语间也透露出,陛下命不久矣,这天下最终还是落到了信王手上。
这对于如今正在为了亲政和夺权而奔波操劳着的陛下而言,如何不是一种打击?
你争什么?努力什么?反正你活不了几年了。
信王才是最后的赢家。
离渊却面上毫无担忧之色。
他相信自己的主君,相信他会是这大昱国史上最为英明的一位君主。
不说崔令仪所说的话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那也是上一世的事,与这一世的陛下何干?
“陛下,属下可随时安排人刺杀信王。以如今离镜司的人手,孤注一掷,有超过七成的胜算。”
七成,已经是极高的胜算了。
太后疼宠这个小儿子,手上许多势力都是可供信王直接驱使的。
且信王这些年自己手中肯定也有握持的势力。
刺杀一个亲王,放在历朝历代这都不是一件容易达成的小事。
不过,离渊此刻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既然崔二小姐说信王会登基,那自己就为陛下干掉信王,这未来,不就板上钉钉必然会改变了吗?
裴玠扔出手中的书册,正中离渊的额头。
“胡闹。若真要杀了他,朕至于等到如今吗?”
信王前几年可未曾出宫开府,虽说在宫中太后将其保护得密不透风,可总也会有百密一疏的时候。
下药是极容易达成的手段。
可裴玠从未想过。
他和这个弟弟,从没有明面上的冲突,若为了一点虚无缥缈的风险,现在就直接动了杀招,是有可能解决了未来的隐患。
但更可能的,是激荡出更多未知的隐患。
以及,让满朝文武人心涌动。
为皇子时,许多手段你可以用。
为帝王时,许多手段你不能用。
有些手段用了,只会让底下人害怕,甚至于心寒。
煌煌君者,有可为,有可不为。
“她既认定信王为帝,那就让朕看看,到底是谁,才是这真正的天子。重生?蠢货重生千百次,也依旧只会是蠢货。但聪明人只需一点机会,便能从万千线索中抓住那唯一的生机。给温元县主传个话儿,这几日,朕会召她入宫。”
崔令仪是重生。
那崔令窈,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