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殿内,铜鹤香炉溢出的轻烟在半空凝成扭曲的线,殿内的烛火映照在金砖上,森然的皇家富贵,蓦然让人心生几分惶惶不安。
太后端坐在上首,缀着点翠的护甲轻轻搭在扶手上,面上维持着云淡风轻的姿态,只是,她手中的翡翠串珠,却比往日里拨弄得更快了几成。
“你们三人怎么一同前来了?哀家记得今日并未传召"
"太后娘娘!"
康王生生截断了太后的话头。
而后,他撩起袍摆干脆利落跪下。
这位年逾五旬的亲王撩袍跪地,膝盖砸在金砖上的闷响惊得一旁的烛台爆开一朵灯花。
他昂首直视凤座上的人,一副太后不给个答案他绝不起来的模样。
“微臣敢问,陛下如今是否安康?”
他刻意咬重最后二字,目光如钩直刺向太后。
殿内骤然陷入死寂,唯闻太后手中拨弄串珠的细碎声响。
一旁的奉国公和信王不约而同地保持了沉默。
“康王何有此问?”
太后沉声问道。
“微臣只想知道一个答案。宫中有内侍前来报信,说是陛下今日在仁寿宫内遇刺,如今生死未卜。微臣斗胆,请太后娘娘解惑!”
“大胆!哪里来的内侍?康王你竟敢窥探宫中事!莫不是平日里哀家敬你几分,你便真当自己能做这皇宫的主了?”
翡翠串珠重重拍在案几上,惊得一旁宫女刚刚呈上来的茶盏哐啷一跳。
“还是说,康王是要效仿前朝隋国忠之事,不过是寻个理由夜闯内宫,想要图谋不轨不成?”
太后先发制人点明了康王的窥探僭越之行,更是以前朝逆贼比之。
康王却丝毫不怵。
“为君思,何惧斧钺加身!”
康王双手扶住顶上的束发金冠,将其取下,重重掷地。
“今日若见不到陛下,臣便解冠去袍跪死在这仁寿宫前!
臣为君思,若圣上有恙,朝廷上下何以安稳?今日便是太后责罚微臣,微臣也要求一个答案!不光是为微臣,更是为朝堂百官,为王族宗亲!”
好一个康王!
太后暗暗咬牙。
当初隆嘉县主那件事,她就该做得更狠一些。
只让那个戏子去勾引下套,终究是落了痕迹,被康王妃抓住,功亏一篑。
要是他的掌上明珠如今和一个戏子私通的事传得满城皆知,名声有损,性命不保,他还有心思来趟这趟浑水吗?
可惜了!
自己为了不沾染此事,只让手底下的人去接触了那戏子,给他指点了一条往上爬的明路,多的并未掺和,如今倒是让隆嘉逃了过去!
“太后娘娘。”
一直沉默的奉国公开口说话了。
“康王所言,虽有言语冒犯之处,但也是为国为君思虑的肺腑之言。微臣等漏夜前来,也是想知晓,明日陛下是否能如旧早朝,还是说,娘娘此时已经预见了陛下明日的身子抱恙?”
“奉国公!”
太后没想到,自己的亲兄长居然站队了康王?!
他什么意思?!
他是准备转投裴玠那边吗?
他难道以为裴玠会接受他?
自己才是他的家人,是与他永远站在一边的人!
还是说,因为上官华蕤,他就可以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见太后这副怔愣模样,奉国公长叹一口气。
“微臣记得,当年陛下染疾,太医署用了三剂白虎汤便退了高热。今日不知太医署的人可有尽心尽力?想来他们医术妙绝,定然药到病除。太后您说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