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将一份身家契子恭敬递上。
便是沉稳如豆蔻,一时也是啧然。
她回头看向老夫人,只见老夫人脸上的笑容已然僵硬得很。
老夫人如何还不明白。
这是康王妃在警告崔令仪。
若这婢女是受旁人指使,康王府自会查出真相,而后带着真相和这婢女一同上门。
但如今,却是只有两句模棱两可的话。
甚至……
檀香在博山炉中陡然散乱,老夫人抓着串珠的手骤然收紧,她下意识扶住一旁的黄花梨圈椅,指甲几欲陷入其中。
若不是今日令窈救了隆嘉县主,康王府会如何处置这件事呢?
今日令仪被救上岸后所说的那番话已经是在暗指康王妃包庇幕后之人,她只顾着逞一时之口快,却浑然忘了自己在这件事中也算不得干净。
若没有令窈,怕是此刻这婢女会被敲锣打鼓送到伯府来了。
到时候这件事传扬出去,崔家就会被冠上一个教女不善的名头,珺儿如今正值提拔的关键时刻,这种名头一旦扣上,他升迁无望啊!
还有翾儿,他马上便要殿试,这件事必将会对其名声造成不可逆的影响。
别说殿试名次,便是日后仕途和婚事也都要受到影响!
疯了!
这是疯了!
为了自己泄自己那点子私愤,就是要拉着全家一同为其牺牲吗?
心中百转千回,只恨不能此刻去崔令仪院中再给她几记耳光,但面上老夫人还是那副温和端静的模样,丝毫瞧不出被人点在脸上的尴尬。
“多谢王妃费心严查。今日之事,说到底也是我家孙女儿行事不稳重,还望先生帮忙美言一二。这孩子自小被家中娇宠坏了,有时说话不过心思。
豆蔻,你去我的私库中寻出那尊象牙制的双面缂丝寒月秋雁屏风来。”
老夫人笑吟吟看向康王府的管家。
“我母家在昶州,那里的绣娘,天下闻名。这屏风上的屏面,乃是当年我出嫁之时,昶州最好的绣娘耗费了五年光景所绣,一面为寒月秋雁,一面为江山图景,前些时日,我得了几根上好的象牙,着工匠雕琢成了屏风,又以这缂丝屏面点缀,颇有新趣。隆嘉县主如今正是及笄之年,想来要不了几年王妃也得为其相议亲事,这屏风,便当做我成阳伯府的一点子心意。”
老夫人这次可真是下血本了。
这和给崔令窈的手镯不同。
那镯子是太后赏的,她珍藏起来,更多是因为这镯子背后所代表的意义。
但这屏风可不同了。
这可是真正意义上的价值连城。
老夫人的母家是昶州豪商,当年她出嫁之时,家中为其备足了一百二十抬嫁妆,真正的十里红妆、风光出嫁。
只是后来家中遭遇变故,如今早已大不如前,老夫人当年的那些嫁妆,许多也在这些年里陆续贴补了母家。
这屏风,是当年陪嫁中老夫人最喜爱的一个。
俗话说,一寸缂丝一寸金,更别提这还是难上加难的双面缂丝。
昶州最好的绣娘绣瞎了眼睛方才得了这一面屏风,在那之后,昶州也甚少有绣娘敢接这样的活计。
老夫人原本打算将这面屏风在太后寿辰之时进献,也是为了她心中所惦念的和奉国公府的婚事。
但如今,却是不得不先舍出给了康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