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他自己的声音响起,带着冰冷的坚硬。

    ——“赌什么?”

    ——“如果你输了,下次我跟大小姐开房,你要随叫随到,为我们送套,而且不能打扰。”

    ——“喜欢当舔狗送套就直说!小小赌约,我跟你比。”

    几个小时前发生的对话,陆斯言没有剪辑。

    面容深邃的混血青年紧攥着自己的手指,眼睫下垂,避开了少女的视线。

    房间里的温度升了上来,炙烤着他。

    席靳只觉得脸颊一片滚烫,被揭露的卑劣混合着慌乱,几乎让他无处藏身。

    他明明知道陆斯言不怀好意。

    可他还是被对方激怒,上了他的当。

    又或者他原本就卑鄙如此,龌龊不堪。

    他自诩清高,瞧不起装腔作势的陆斯言,可或许他骨子里更卑贱、更丑陋下流、无可救药……

    “席靳——”

    熟悉的轻软声调叫着他的名字,像是悬在他头顶,未落的铡刀。

    那双碧蓝的桃花眼骤然抬起,又慌乱错开。

    银色发丝伴随着脸庞迅速苍白灰败,在穿过发丝的光影中结下一层层的尘埃。

    光影照着席靳灰白的脸,带着晦暗不明。

    脑袋传来一阵阵的钝痛,像是有斧子在凿。

    他张了张嘴,却无法解释。

    到处都乱糟糟的,像是一把又一把将他缠紧的蛛丝,混乱着他的行为和思绪,堵塞了他的口腔和呼吸。

    他不敢再直视那双明亮的眼睛。

    他愚蠢至极,肤浅卑劣。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答应。

    他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陆斯言格外平直的声音传来:

    “真正爱大小姐的人,不会拿大小姐作为赌注。”

    席靳想解释自己没有拿她当赌注,又想解释那些充盈着胸腔的爱意。

    他想解释他爱意炙热,可以为她付出一切,事业生命财富时间……他甚至可以把自己完完全全的送给她,他爱她至极。

    可事实摆在面前,他也只是静静的看着桌面上的手机,红着眼睛,偏过脸去。

    像是不看那双眼睛就不会碰到对方眼底的失望,不看那双眼睛,就可以短暂的逃避自己的愚不可及。

    像只不敢面对的鸵鸟,将脑袋埋进了沙子里。

    房间里是静悄悄的死寂,只有呼吸声响起。

    空气中缭绕着浅淡的玫瑰花香,灯光暖黄,那道熟悉的声线轻轻响起,钻进了他的耳朵里:

    “他不会拿我做赌注。”

    “席靳哥哥从小就很纵容我,好吃的第一口要给我吃,别人欺负我帮我打回去,压岁钱攒起来给我买礼物,犯了错他替我扛着,连抄写也是他来模仿我的笔迹……”

    “在他面前,我做什么都可以,做什么他都会帮我,席靳会永远坚定地站在姜栀枝这边。”

    “所以,就算我真的要跟别人男人发生关系,他去买套,也不是因为输给了别人,而是因为他要保护我,要照顾好我的身体。”

    少女的声音越说越轻,纤细的指尖一点一点挪过去,握住了席靳的手指。

    带着凉意的手指在她掌心中微微颤抖。

    席靳没有抬起眼睛,根根分明的鸦羽垂了下去,在眼下打出大片大片的阴翳。

    姜栀枝鼻腔有些酸,看着那张熟悉的侧脸,抿了抿唇,

    “他不是拿我做赌注。”

    “只是,最溺爱我的席靳哥哥有时候大概也会怀疑,在失去我的这么多年里,在如今这么多人的包围中,他也会没有自信,也会忍不住想知道,我还会不会和曾经一样,坚定不移地选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