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回去的时候,一家老小都已经冻死了,就连才几个月大的孩子,也都被饿疯了的人砍了胳膊腿吃了……”

    “你知道吗?当时朝廷赈灾的官员来了,可粮食却迟迟未到,饿死的人一点都没少,而上报的死亡人数,却一点都没多!”

    “后来粮食来了,还是按户分,一家不管多少人,都只给一碗粥,多了没有,东西去了哪,你们这些贵公子心里有数。。

    男人的声音中充满了愤恨和无奈。

    “老狗实在气不过,一怒之下,竟然直接剁了那贪官的脑袋,后来逼着上了山!”

    他继续说道,仿佛这一切都历历在目。

    “二当家虽然脾气不好,但至少我们没有饿死。”

    男人叹了口气,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对生活的无奈。

    裴砚礼微微一愣,他想起自己往年冬天时,连门都很少出,更别提去了解外面的世道。

    后来,他坚持到大理寺任职,看过不少案件,但那也仅仅只是看到而已,远不如现在这般亲身经历来得震撼。

    如今,他亲眼见到了这些受害者,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滋味。

    这时,那个黑脸男人抬起头来,雪花仍不停地洒落在他的脸上,但他似乎完全没有在意。

    他直直地看着裴砚礼,说道:“你看不起我们吧?其实,如果能够当一个普通人,谁又愿意去做恶人呢?”

    裴砚礼沉默不语,他知道这个案子,在卷宗里,只是简单地记载着雪灾之下,人心浮躁,暴徒难安,最终手刃命官,武力镇压,上报上来的暴徒名单,很多,就好像真的是那些吃不上饭,即将饿死的人的最后挣扎。

    这短短几个字,将所有的过错都归咎于老百姓身上。

    那官员家眷也被妥善安置,家中更是蒸蒸日上。

    沉默良久,裴砚礼默默地转身回到屋子里,一进门,便看到桌上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和一碗鸡蛋。

    黑山正坐在桌前,见他回来,伸手指了指桌上的食物,说道:“既然回来了,那就赶紧吃饭吧。”

    裴砚礼没有动,坐在桌前看着黑山。

    黑山眼中透着狠厉,那张黝黑的脸上是遮不住的野心勃勃。

    在看向裴砚礼时,更多的是打量。

    裴砚礼伸手轻轻搅动着粥,淡淡的米香味散开,让许久没进食的他倒是升起几分食欲。

    可他并没有吃的打算。

    黑山淡淡道,“怎么,吃不下?”

    “不愧是小公子,这么好的东西都入不了嘴。”

    裴砚礼松开勺子,发出当啷一声。

    “劳烦您亲自送来了。”

    黑山伸手拿过碗,几口喝了粥。

    他没有回答裴砚礼的话,只是咂吧着嘴。“这么好的东西,还是别糟蹋了。”

    随后又把鸡蛋推了推,“吃吧,没放东西,要是你出了问题,二当家可是会发火。”

    在黑山那近乎逼迫的眼神注视下,裴砚礼有些无奈地拿起筷子,从容的夹起了一小块鸡蛋。

    这鸡蛋早已温热,甚至变得有些发凉。

    由于是用猪油炒制而成,此时的油渍已经开始凝固,使得鸡蛋的表面看起来有些油腻。

    不仅如此,鸡蛋在冷却之后,还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腥味,这对于一向挑食的裴砚礼来说,实在是难以忍受。

    然而,他还是强忍着不适,面不改色地将那一小块鸡蛋送进了嘴里。

    那股油味在口中弥漫开来,仿佛化不开一般,让他感觉张嘴都变得困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