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座席间后,桑鹿活动了一下僵直的脊背。

    身边有不少人端着香槟杯靠过来,和封砚打招呼、碰杯。

    她偶尔礼貌笑着,也碰个杯。

    满脑子只有两个字飘过——饿了。

    哪怕是巨大盘子里装一粒花生米大小的法餐也好啊。

    快点端上来吧!

    可没过一会儿,当菜品被一个个端上来时。

    脑袋里换成四个字——如坐针毡。

    光是开胃小点和餐前酒,就端上来三轮。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四道前菜,两道主菜,最后是奶酪车和甜点。

    每轮端上来的东西,都是不到几分钟就能嚼完下肚,却要听侍酒师和主厨介绍食物“背后的故事”,烹饪技法和特制酱汁。

    不夸张地说,桑鹿差点吃睡着了。

    美味,但折磨人。

    有那么一瞬间,她居然很想和她吐槽过的外卖盒饭道个歉。

    盒饭也有盒饭的好啊。

    席间,卢卡斯一直在向封砚介绍k集团的战略版图,说是十分期盼能和封氏达成合作。

    不远处桌上,有几个外国面孔频频往这边看。

    隔着距离,主桌听不见他们的窃窃私语。

    “卢卡斯对待我们可从没这么殷勤热切……”

    “中国人有句话,看人下菜碟,来中国几年,卢卡斯可是全学会了啊。”

    “真可惜,如果卢卡斯愿意将奢侈品店开到我们集团旗下的商圈,我们肯定会格外重视。”

    “没办法,最好地段的地皮都被封总那样的人捏在手里,我们没有谈判的筹码。”

    “哎……”

    餐后,晚宴无缝切换成酒会。

    众人聚成一团一团,觥筹交错。

    既是社交,也是应酬。

    桑鹿觉得有点闷。

    和封砚打了个招呼后,去了趟洗手间。

    从洗手间出来,她接过侍应生递来的毛巾把手擦了擦。

    通向宴会厅的过道里充斥着白檀木香气,没走几步,飘来断断续续用法语交谈的声音——

    “封总的女伴真是美丽阳光的女人。”

    “像一朵盛开的法兰西玫瑰。”

    桑鹿眼睛登时一亮。

    咦?

    有人在聊她?

    高中时,她们学校曾号召大家选学一门小语种,那段时间她沉迷于苏菲玛索的盛世美貌,于是选择了法语。

    没学太深,只能听懂简单对话。

    不知不觉,她唇角扬起。

    心想,国际友人可真好啊,背地里夸人。

    正想着待会经过他们身边要回以友好微笑,展现一下礼仪之邦的风度。

    聊天声音变得越来越清晰。

    “可惜了这张脸,”说话人声音压低,“嫁给一个哑巴。”

    “不可惜,哑巴配花瓶,天生一对。”另一人笑起来。

    桑鹿扬起的唇角渐渐落了下去,眉心微蹙。

    法式口音黏着恶意和嫉妒。

    “中国人真不挑食啊,哑巴也能被捧得高高在上。”

    “生意做得再厉害又如何,没有牙的狼王。”

    “是啊,如果我是他,宁愿早早跳进塞纳河。”

    话落,几声嗤笑。

    桑鹿走近了些,终于看清说话两人的面孔。

    棕头发,蓝眼珠。

    是方才频频看向主桌的两人。

    那两人也看到了桑鹿,脸上露出一秒惊恐,很快恢复镇定,朝她露出微笑,友好地点了点头。

    嘴上,继续用法语说着:

    “她听不懂我们说话,”

    “瞧啊,漂亮又愚蠢的女人,要伺候一个没嘴的残废。”

    桑鹿唇线抿成直线,垂着身侧的手掌蜷了蜷。

    经过那两人身边,她突然转头,扯出一个不算善意,甚至带着点寒意的笑。

    “我老公的嘴长我身上,轮不到你们来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