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霜序闻言,眸中泛起一丝苦涩,却仍恭敬地福了福身,声音轻缓却坚定:“老夫人明鉴,霜序入府以来,从未有过半分不利于祁家的心思,当初承蒙老夫人垂怜,给了我容身之处,这份恩情,霜序时刻铭记于心。”
她微微抬眸,眼中似有泪光闪动,却又强自压下。
“老夫人待我宽厚,霜序虽出身微寒,却也懂得‘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道理,这些年来,我视老夫人如至亲长辈,绝无虚情假意。”
祁老夫人端坐在檀木椅上,手中佛珠缓缓拨动,面色虽沉,眼底却闪过一丝动容。
她沉默片刻,终是侧过脸去,声音略显生硬:“罢了,这些话不必再说。你先退下吧。”
柳霜序知道老夫人性子刚硬,此刻不愿表露心绪,便不再多言,只深深一礼:“霜序告退,老夫人保重身体。”
说罢,她转身退出房门,背影纤细却挺直,仿佛带着无声的倔强。
待她走后,祁老夫人手中佛珠一顿,终是叹了口气,对身旁的赵嬷嬷低声道:“这孩子……性子倒是像极了我年轻的时候。”
李嬷嬷会意一笑,轻声道:“老夫人心里明镜似的,夫人的真心,您岂会不知?”
祁老夫人没有答话,只是望向窗外渐沉的暮色,目光渐渐柔和下来。
翌日清晨,柳霜序早早地便开始梳妆,铜镜前,她轻轻抿了抿唇脂,指尖抚过发髻上的素银簪子,神色沉静如水。
笼玉捧着热茶进来,见她已穿戴整齐,不由讶异:“夫人今日怎的起这么早?可是有事要办?”
柳霜序淡淡一笑,道:“昨夜老夫人似有心事,我去小厨房熬了碗安神的莲子羹,待会儿送去。”
“可昨日老夫人让您退下时,语气似乎……”笼玉欲言又止,终究还是低声道。
柳霜序指尖微顿,随即摇了摇头:“老夫人性子刚直,但待我恩重如山,我岂能因一时言语便疏远了?”
待一切准备妥当,她亲自端着食盒,缓步走向祁老夫人的院子。
晨露未散,青石板路上泛着微凉的水汽,她的裙角轻轻拂过,脚步却比往日更加坚定。
刚到院门处,便听见里头传来赵嬷嬷的声音:“老夫人,昨夜您睡得不安稳,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
“不必了,不过是年纪大了,难免多梦。”祁老夫人声音略显疲惫。
柳霜序深吸一口气,轻轻叩门:“老夫人,儿媳来给您请安。”
屋内静了一瞬,随即传来祁老夫人略显低沉的声音:“进来吧。”
推门而入,柳霜序垂眸行礼,将食盒轻轻放在桌上,温声道:“听闻老夫人昨夜睡得不安稳,霜序熬了碗莲子羹,最是安神,您用些可好?”
祁老夫人目光落在她身上,见她眼下隐约泛青,显然也是没休息好,心中微动,却仍是淡淡道:“难为你费心了。”
柳霜序不卑不亢,亲自盛了一小碗递过去,轻声道:“霜序只盼老夫人身体康健,长乐无忧。”
祁老夫人接过碗,指尖触到碗壁的温度,不烫不凉,刚刚好。
她抬眸看了眼柳霜序,见她神色恭谨,眼底却藏着一丝掩不住的关切,终是叹了口气:“你这孩子,总是这般细心。”
柳霜序闻言,唇角微微扬起,眼中似有泪光一闪而过,却只是低声道:“这是儿媳应当做的。”
窗外,晨光渐亮,一缕暖阳透过窗纱洒进来,映在两人之间,仿佛昨日的隔阂也随着这晨光悄然消融了几分。
柳霜序刚服侍祁老夫人用完莲子羹,门外忽有小厮匆匆来报:“老夫人,门外有两位客人求见,自称是……柳夫人的父兄。”
柳霜序指尖一颤,手中的瓷勺险些滑落。
她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愕,随即又强自镇定下来,下意识看向祁老夫人:“母亲,我原本想着今儿去见父兄,可突然想起柳家在京中并没有宅院,如今他们应当也是走投无路,才会来寻我,还请母亲看在我父兄才从大牢里出来的份上,准我们见一面吧。”
祁老夫人眉头微蹙,目光在柳霜序脸上停留片刻,见她神色复杂,便缓缓道:“既是亲眷到访,便请进来吧。”
不多时,一位鬓发微白、面容沧桑的中年男子带着一个年轻男子踏入厅中。
柳父一见柳霜序,眼中便泛起激动之色,声音微颤:“霜儿——!!!”
“父亲……兄长……”柳霜序眼眶一热,快步上前,深深福了一礼。
她的兄长亦上前一步,低声道:“妹妹,这些年……苦了你了。”
祁老夫人坐在上首,静静看着这一幕,神色难辨喜怒。
柳父稳了稳情绪,转身向祁老夫人郑重一拜:“柳家先前是戴罪之身,承蒙老夫人不弃,准我家霜儿入门,我当真不知该如何感激了。”
“亲家不必如此。”祁老夫人摆了摆手,“亏得有她为我解闷,我的日子才不会太无趣。”
“你们难得相见,不如便去书房吧,泽哥儿也久候了。”
柳霜序闻言,心中微暖,向老夫人深深一礼后,便领着父兄朝书房行去。
穿过回廊时,她脚步不自觉地加快,裙角在青石板上拂过,带起一阵微风。
书房门前,祁韫泽早已候着。
见他们到来,他上前两步,向柳父郑重行礼:“岳父大人。”
柳父连忙扶住他,声音哽咽:“贤婿不必多礼,若非你在朝堂替我们柳家周旋,我柳家怕是永无翻身之日了。”
“此乃小婿分内之事。”祁韫泽摇头。
四人入内落座,侍从奉上热茶后退下。
柳霜序亲自为父兄斟茶,指尖微微发颤,茶水险些溢出杯沿。
“父亲在狱中可曾受苦?”她终是忍不住问道。
“比起你们在外奔波,为父这点苦算不得什么。”柳父苦笑一声,顿了顿,看向祁韫泽,“倒是贤婿,为了查清此案,想必费了不少心思。”
祁韫泽神色平静:“岳父言重了,此案能破,多亏霜序机敏,若非她冒险潜入国公府祠堂,寻到那些密信账册,只怕还要多费周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