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祁老夫人狐疑地打量她,“当真不介意?”
柳霜序垂眸,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儿媳只求能侍奉在母亲与夫君身侧,其他不敢奢求,日后也一定乖巧,绝对不会做出半点有辱祁家名声的事情。”
她声音轻柔,却字字清晰,听得祁老夫人眉头舒展。
“你能这样想就好。”老夫人语气缓和下来,转头对陈玉筠道,“圆荷,去把我那对翡翠镯子拿来。”
陈玉筠脸色微变:“姑母,那不是……”
“快去。”老夫人不容置疑地摆手。
等陈玉筠不情不愿地退下,老夫人拍了拍柳霜序的手:“你是个懂事的,这镯子就当是赏你的。”
柳霜序恭顺地接过镯子,指尖触到冰凉的翡翠,心中冷笑——这对镯子本是老夫人留给祁家主母的,当日宋千月一过门便给了她,和离的时候收了回去,如今成婚多日才给自己,无非是想安抚她接受丈夫纳妾。
“谢母亲。”她将镯子套在腕上,翠色映着雪肤,煞是好看。
老夫人满意地点点头,忽然压低声音:“韫泽若真带人回来,你作为正室,该有的气度不能少,但也不能太过纵容,明白吗?”
柳霜序乖巧应是,心中却想——祁韫泽若真敢带什么‘苏姑娘’回来,她定让那女子知道什么叫‘正室的气度’。
她突然生了这个念头,让自己都没有想到。
原来自己早就在无形间对祁韫泽情根深种了。
祁老夫人又叮嘱几句,这才拄着拐杖离开。
等脚步声远去,柳霜序脸上的恭顺瞬间褪去,她摘下镯子随手扔在妆台上,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夫人……”笼玉担忧地看着她。
柳霜序摆摆手:“我没事。”
她走到窗边,推开半扇窗户,夜风裹挟着花香涌入,吹散了屋内沉闷的气息。
月光如水,洒在院中的老梅树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柳霜序望着那影子出神,忽然听见笼玉惊呼:“夫人,您的手!”
她低头一看,原来方才掐掌心时太过用力,指甲划破了皮肤,渗出几丝血迹。
“小伤而已。”她随手用手帕擦了擦,忽然想起什么,问道,“笼玉,你说表小姐口中的‘苏姑娘’,会是谁?”
笼玉摇头:“奴婢不知,但京城姓苏的官宦人家确实不多……”
柳霜序眸光微闪——陈玉筠这招虽拙劣,却正好满足了他们的戏。
苏暗停。
没想到这个名字有一天也能帮到自己。
“夫人,您别多想。”笼玉小声劝道,“大人对您一心一意,绝不会……”
“我知道。”柳霜序打断她,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我信他。”
不过仅仅是这样还不够。
她偏头,问道:“夫君回来了没有?”
“大人已经回书房了……”
笼玉的话还没有说完,柳霜序的身影便已经隐在了夜色之中。
她脚步匆匆,还没看到祁韫泽的人,便已经开始大吼大叫:“祁韫泽,难怪你今日这般对我,原来是早就已经在外头有了别的女人——只怕是想着让我自请下堂,给你外头的小娼妇让位吧!”
柳霜序的声音在寂静的祁府后院炸开,惊得树梢栖鸟扑棱棱飞起。
她提着裙摆疾步穿过月洞门,发间一支金簪随着动作滑落,在青石板上撞出清脆声响。
“夫人!”笼玉慌忙追上来,“您冷静些——”
“冷静?”柳霜序猛地转身,眼中泪光盈盈,“我父兄还在狱中受苦,我的夫君却在外头与人私会,你叫我如何冷静!”
书房窗纸上映出祁韫泽倏然站起的身影。
柳霜序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台阶,正要推门,房门却从里面猛地打开。
祁韫泽立在门口,玄色官袍还未换下,领口金线绣的獬豸在灯笼映照下泛着冷光。
“闹什么?”他声音低沉,眉宇间压着怒意。
柳霜序仰头与他对视,忽然抬手将腕上翡翠镯子褪下,狠狠砸在他脚边。
‘啪’的一声脆响,上好的翡翠碎成几段。
“祁韫泽!”她声音发颤,“你先前说的那些话,可还作数?”
她说着,还没忘了给祁韫泽使个眼色。
祁韫泽眸色一沉,余光瞥见回廊转角处探头张望的婆子,忽然冷笑:“我当是什么事,原来是为这个。”
他一把扣住柳霜序手腕,将人拽进书房,反手甩上门。
“你弄疼我了!”柳霜序挣扎着要抽回手。
祁韫泽却攥得更紧,另一只手捏住她下巴,声音压得极低:“做戏而已,夫人不必这般卖力。”
温热呼吸拂在耳畔,柳霜序耳根一热,却仍梗着脖子道:“谁跟你做戏!我今日非要问个明白,那姓苏的姑娘是怎么回事?”
“苏姑娘?”祁韫泽挑眉,忽然明白过来,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夫人这是……吃醋了?”
柳霜序被他这话噎住,一时竟不知如何接话。
她的确是有些醋意……
门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隐约听见陈玉筠在说:“姑母,您慢些……”
祁韫泽眸光一凛,忽然抬高声音:“柳霜序!你别不识好歹!”
这一声怒喝震得窗棂嗡嗡作响。
柳霜序会意,立刻哭喊道:“好啊祁韫泽,你现在嫌我不识好歹了?当初求娶时说的那些话,都被狗吃了吗?”
她边说边抓起案上的砚台往地上砸,墨汁溅了一地。
祁韫泽嘴角抽了抽,低声道:“那是前朝的古砚……”
柳霜序手一顿,转而抄起一叠公文要撕。
“别!”祁韫泽急忙拦住,凑到她耳边飞快道,“那是铁矿案的证据。”
柳霜序瞪他一眼,改抓起茶盏摔了个粉碎。
就在这当口,书房门被猛地推开。
祁老夫人扶着陈玉筠的手站在门口,身后还跟着几个探头探脑的丫鬟婆子。
“反了天了!”老夫人拐杖重重一顿,“深更半夜的,你们这是要拆房子不成?”
柳霜序立刻红了眼眶,扑到老夫人跟前跪下:“母亲,您要为儿媳做主啊!夫君他、他在外头有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