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明法师手中的菩提子,突然停住转动。他微微倾身,袈裟上沉淀多年的檀香气息,随着微风飘散:
"施主,你还没回答……老衲的问题。"
李岩松抬手按了按太阳穴,发际线那里,有一道若隐若现的疤痕:
"我现在确实有一对双胞胎。"
他的指尖,摩挲着西装口袋里的平安符,
"但我在他们出生的那年出了车祸。"
老和尚布满皱纹的眼皮,突然颤动了一下,浑浊的眸子中闪过一丝了然。
他叹了一口气,转身用手指向殿前那棵千年银杏树,枝头上系满的红绸在风中轻扬:
"施主当年在这里许诺"
玄明法师的声音,忽然变得悠远,
"你说……等孩子们会走路了,就带他们过来还愿,施主可还记得?"
他枯瘦的手指轻轻拨动佛珠,接着,玄明法师摸着白胡子,笑着说,
"老衲可是日日望着山门,盼了整整四年啊。"
"大师——"
李岩松突然上前一步,皮鞋碾碎了几片金黄的银杏叶。
“发生了一些事……你说的这些,我全部都不记得了……”
他喉结滚动,声音带着几分急切:
"请问大师,我当年是和谁一起来的?"
李岩松的目光,飘向不远处的送子观音殿,
"我们……又做了什么?"
玄明法师的目光追随着李岩松的视线,穿过飘散的香烟,落在如来佛祖殿前褪色的楹联上,嘴角浮现出意味深长的微笑。
"阿弥陀佛。"
老和尚双手合十,腕间的菩提子轻轻相撞,
"那年立秋,施主与一位穿月白旗袍的女施主一同前来。"
他抬起枯瘦的手指,指向大殿前的青铜香炉,
"她在佛前燃了三炷香,青烟袅袅中写下""岁岁平安"""
李岩松顺着法师的手指望去,阳光穿透银杏叶的间隙,在香炉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恍惚间,他似乎看见一个窈窕的身影跪在蒲团上,羊脂玉镯碰在香炉边缘,发出清越的声响。
他摸到口袋里,那副平安符……
就是那副写着“岁岁平安”的护身符,果然是景钰帮他求的,被他视若珍宝的放在了钱包夹层里。
"而施主你"
玄明法师突然转身,将手中的锡杖,指向送子观音殿的方向。
殿前的楹联已经褪色,但"麟趾呈祥"四个字依然清晰可见。
"你在观音像前……求了一支签。"
玄明法师从袈裟中,取出一卷泛黄的签文,徐徐展开。
“我一直,为施主留着这支签……”
李岩松看见上面烫金的"双喜临门"四字,下方还有一行小楷:
"石榴多子,双星伴月"。
双星伴月终成劫。
这卦签文,终于还是灵验了。
"当时……施主将三炷清香举过头顶"
玄明法师的声音,忽然压低,
“很是虔诚……”
李岩松的指尖微微发颤,手中的平安符被攥出皱褶。
阳光透过古刹斑驳的飞檐,在李岩松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他深邃的眼眸微微眯起,长睫在眼睑下方投下一片阴影,衬得神色愈发恍惚不定。
生殖中心冰冷的病例数据,与玄明法师玄妙的谶语,在他脑海中激烈碰撞……
就如同两股相斥的电流,将他作为无神论者构筑多年的认知,壁垒撕扯得支离破碎。
香炉里升腾的青烟,在空气中蜿蜒盘旋,勾勒出诡谲的轨迹。
恍惚间,李岩松仿佛又看见:
瑞士心理中心那间素白的诊疗室,主治医生镜片后冷静的目光,与眼前玄明法师洞悉一切的眼神,全部重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