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城轩的目光一亮,他突然倾身,手铐链条撞在台面上。

    他透过玻璃倒影,看见自己眼底的血丝,:

    “她怎么说的?她还好吗?”

    贺母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说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说你一步一步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跟你父亲一样的人!”

    贺母丝毫不想隐瞒,将景钰的原话,一字不差的搬了出来。

    不为别的,为的就是让自己的儿子,彻底死心。

    谁知道,贺城轩听完后,非但没有露出失望的表情,反而沉默了很久。

    贺母却以为他已经伤心绝望,安慰道:

    “儿子,忘了她吧,世界上多的是,比她更好的女人

    监视器发出"滴"的提示音。

    贺城轩突然低笑起来,震得通话话筒嗡嗡作响。

    他想起父亲离开海城那天,自己有生以来,和他爆发那场最大的争吵。

    "妈——"

    贺城轩打断她,喉结滚动,声线沙哑如砂纸,

    “她是这个世界上,最懂我的人。”

    他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是我思虑不周,差点害死她”

    “儿子!”

    贺母急忙阻止,贺城轩继续说下去。

    又沉默了许久,他低声问道:

    “妈,陈叔那边……怎么样?”

    贺母一下子就明白了,儿子的意思。

    她眼神移到,周围几个值班狱警的身影,又移到自己儿子身上,

    防弹玻璃上的痕迹,扭曲了贺母的面容,她指尖摩挲着檀木佛珠串,

    "你陈叔的命,是你爸从湄公河里捞上来的。"

    贺母低声开口,佛珠滑过金丝楠木珠。

    “那年的金三角暴雨,冲垮了贺家的货船。”

    贺城轩瞳孔骤缩,他从未见过,母亲用这样浑浊的眼神:

    "那年你刚满周岁,老陈替咱们家押一批翡翠原石。"

    她转动佛珠的速度越来越快,

    "没想到,在中途遇上劫道的,他被捅了七刀扔进湄公河……"

    说着说着h贺母手上的佛珠不再转动,声音突然尖锐:

    "你爸带着人沿河搜了三天!最后在浅滩找到他时,人已经奄奄一息了!"

    她猛地攥紧貂绒披肩,仿佛又闻到,那股腐肉与血腥混杂的味道。

    "知道老陈醒来第一句话,是什么吗?"

    贺母突然笑起来,眼角的皱纹里蓄着泪,

    "他说"贺哥,我那批货没丢吧?""

    贺城轩的手铐,轻轻撞在台面。

    他想起十岁那年,陈平带他去澳门赌场,用缺了无名指的右手,教他玩德州扑克。

    "小少爷,"

    那时陈平吐着烟圈说,

    "赌桌上最贵的不是筹码,是债。"

    "你爸花重金,从港城请来外科圣手,"

    贺母的耳坠随着颤抖,

    "生生把老陈从鬼门关拽回来。出院那天,他跪在贺家祠堂发毒誓——"

    她开始模仿,陈平嘶哑的口音,

    "我这辈子命是贺家的,债是贺家的,祸也是贺家的。""

    探监室的排风扇,突然轰鸣。

    贺城轩的额头抵在防弹玻璃上,冰冷的触感让他打了个寒颤。

    玻璃倒影里,他看见自己,苍白的嘴唇在颤抖,干裂的唇纹间渗出血丝。

    三天没刮的胡茬,在下巴上泛着青灰,让他看起来老好几岁。

    他终于明白,父亲离开之前的最后一句话,

    “遇到钱解决不了的事情,就找你陈叔。”

    贺城轩的喉咙开始发紧。

    陈叔身上的江湖义气,让他对自己的要求义不容辞。

    可是,他却害了陈叔,也害了自己。

    贺城轩用双手捂住脸,心里第一次感到后悔。

    却已经晚了。

    医院。

    景钰的指甲无意识的,刮擦着防菌玻璃,发出细微的咯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