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辰时三刻

    楚宁负手立于窗前,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在他玄色蟒袍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赵羽单膝跪地,将太极殿前的对话一字不落复述完毕,殿内沉寂得能听见铜漏滴答声。

    “陛下说,要殿下亲自安排太傅入陵?”

    赵羽抬头时,正见楚宁指尖摩挲着青玉镇纸,那上面刻着的螭龙纹路已被磨得发亮。

    “呵。”

    楚宁突然轻笑,镇纸“咔“地扣在案上:“父皇这是要天下人看着,朕连老师的后事都要仰仗太子施舍。”

    他转身时袍角带起劲风:“既然要演孝子贤孙,不妨把戏做足,调五百军士护送,走朱雀大街绕城一周,让史官跟着记录。”

    赵羽瞳孔微缩。

    朱雀大街是京都城最繁华的街道,沿途必经东西两市,太傅棺椁这般招摇过市,明日便会传遍天下。

    他抱拳应诺,却在退出殿门时听见楚宁又补了一句:“记得在棺椁蒙上杏黄龙纹帛——就用去年父皇赏赐的那匹。”

    午时,朱雀大街

    秋日中午的日头晒得青石板发烫,五百玄甲军踏着整齐的步伐开道,马蹄铁撞击地面的声音惊飞了茶楼檐下的麻雀。

    两具金丝楠木棺椁覆盖着明黄帛布,其上五爪金龙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十六名力士抬棺的架势,竟比亲王仪制还要隆重三分。

    “快看!那是太傅的灵柩!”

    绸缎庄的伙计踮脚张望:“听说太子殿下特许陪葬皇陵呢!”

    茶摊老汉啐了口茶叶沫子:“呸!昨儿还挂城门上喂乌鸦,今儿倒成忠烈了?”

    他话音未落就被邻桌书生打断:“老先生此言差矣,太傅纵有千般错,终究是三朝元老!”

    人群中的灰衣货郎突然插嘴:“要我说太子仁义!那独孤盛可是对太子殿下下过毒的!”

    他说话时袖口露出半截魏国制式的牛皮护腕,又迅速缩了回去。

    二楼雅间,扮作胡商的探子正用炭笔在羊皮上疾书。

    他对面卖花娘子的篮底藏着半块汉宫令牌,而蹲在巷口啃炊饼的乞丐,后颈隐约可见唐军斥候特有的黥印。

    三双眼睛不约而同盯着棺椁上随风翻飞的龙纹帛——那明黄底色在阳光下刺得人眼眶发疼。

    未时,安化门

    送葬队伍行至城门时,守将慌忙下令撤去路障。

    赵羽策马行在棺椁旁,忽然瞥见城垛阴影处有道寒光一闪而过。

    他佯装整理马鞍,左手已按在刀柄上,却见是个衣衫褴褛的孩童在玩弄铜镜反光。

    “将军?”副将疑惑地凑近。

    赵羽松开刀柄,目光扫过人群。

    那个灰衣货郎正蹲在馄饨摊前,看似在喝汤,实则碗底压着卷成细管的桑皮纸。

    胡商不知何时混进了送葬队伍后方,腰间蹀躞带的铜扣里藏着微型蜡丸。

    而卖花娘子已不见踪影,只留下地上一枝被踩烂的六月雪。

    “继续走。”赵羽冷声下令,玄甲军立刻变换阵型,将棺椁护在中心。

    他余光看见茶楼窗口有黑影闪过——那是信鸽振翅的轨迹。

    申时·官道岔口

    夕阳将棺椁的影子拉得老长,队伍在此分道:三百人护送棺椁继续向昭陵行进,余下二百人突然折返。

    藏在树丛中的唐国探子刚要起身跟踪,却被同伴按住——折返的队伍里混着十余名锦衣卫,他们靴筒的暗袋鼓鼓囊囊,显然是专为抓捕探马准备的铁蒺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