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阶上的胶鞋印在灯光下泛着水光。
闫川把自己的脚踩上去,正好是四十二码。
“是男人的鞋印,女人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脚?”
包子说完,打了一个喷嚏,他揉着鼻子又嘟囔了一句:“这腌菜味越来越冲了。”
这时,二愣子突然把整张脸埋进水里,咕嘟咕嘟灌了两口。
“你特么渴疯了吧?”
我刚想拽他,却见他起身吐出嘴里的水,脸色无比铁青:“咸菜缸,他们在腌尸!”
我们不解,包子问他谁在腌尸?
但二愣子并未理会,而是从台阶上跨了上去,跟着他走了一段距离,我真怕他又犯病了,刚才说的都是胡话。
我们可没带药来,他要真犯病了,估计要够呛。
前方出现拐角,六口陶缸半浸在水里,最外侧的缸沿还挂着半片枯叶,正是箭竹林里的树叶。
包子抡起鸩杖就要砸缸,被二愣子一脚踹进了水里。
“你想被尸蛊钻成筛子?”
尸蛊?
这些缸里养的是尸蛊?
这时我才明白刚才二愣子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有人在缸里腌尸,目的就是养尸蛊。
这人,极有可能就是那脚印的主人!
而且,他也可能一直在跟着我们,并且早知道这里的存在。
包子从水里爬出来,如果是平常,他早就对着二愣子一脚踹上去了,但此时却撅着屁股举着手电筒照着缸的表面。
缸体上有鱼形刻纹,包子转头看了我一眼,我点点头:“据说夜郎王族鮥鮥鱼的油脂腌制战死着……”
我话都没说完,包子便挥了一下胳膊:“别拽文咬字了,我想知道的是夜郎的蛊和苗族的蛊谁更厉害。”
这个问题我还真了解过,刚想向包子展示一下我的才学,一旁的二愣子接话道:
“夜郎蛊术以神秘诡谲著称,其传承封闭,依靠古老仪式维系,蛊虫多培育在幽暗密室,用夜郎古歌唤醒灵虫。
施蛊时多以阵法配合,能远距离操控蛊虫。
而苗族蛊术扎根生活,苗家子女自幼学习识蛊,养蛊,蛊虫常被用来守护村寨,守护村寨,惩戒恶人。
同时蛊术也分门别类,有药蛊,情蛊等等。
从蛊术的运用来看,夜郎蛊术多为防御和攻击,用于守护领地族人,常出其不意。
苗族蛊术则攻守兼备,更注重日常应用。
所以说,两种蛊术各有千秋。”
包子听完,转头问我体内的灵犀蛊算什么蛊?
我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二愣子看着我,微微一笑,也没往上捋话茬。
“咦?这是啥玩意?”
闫川突然蹲下身,从手里捞出一个玻璃药瓶,标签上“盘尼西林”的字迹被水泡的发涨。
看到玻璃药瓶,我的心里隐隐有了答案。
将目光看向二愣子,此刻他正在用砍柴刀刮着缸口的盐霜,刮着刮着突然笑了起来。
“王大庆这个赤脚医生,倒是比他爹强一些!”
看来我的猜测没错,那脚印的主人正是王大庆!
不过他为什么要在这养尸蛊?
我想二愣子也不清楚。
“你早知道王大庆在跟踪我们?”
我攥紧了后腰上的匕首,本以为老鸦村只是一个普通的小村子,本以为娄为民和老烟鬼以及娄村长的婆娘隐藏的够深了,没想到王大庆也是个不简单的角色。
当然了,还有眼前这个二愣子,直到现在,我们都还不知道他的真名字。
小小老鸦村,真是卧虎藏龙。
二愣子没有回答我,因为此时的陶缸已经颤动起来,片刻后,里面的腌尸竟跟着颤动起来。
而那几具腌尸的面孔我们都熟悉,是娄村长,老烟鬼,左会计以及娄村长婆娘!
这几具尸体钻出无数透明的蠕虫,像沸腾的粉丝在缸口翻滚!
“跑!”
闫川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拽着我扑进暗河,二愣子突然敲响铜鼓,沉闷的声波震的水花四溅。
片刻后陶缸炸裂,咸腥的尸水裹着白花花的蛆虫漫过来。
包子在水里边游边吐,但还是不忘把那半截鸩杖塞进裤裆里。
游出两百米后,前方出现三条岔道。
左侧飘来消毒水的味道。
中间水道沉着成排的青铜戈。
右侧岩壁布满蜂窝状孔洞。
看到这三条岔路,我突然想起山羊胡老头的话:“镜中三人行,影从八方来,三岔口要往没脚印的地方走。”
可是现在我们明明是四个人,难道二愣子不是人?影从八方来,就算那些蛆虫是影,但特么没脚印的地方是哪条路?
在水里游怎么可能有脚印?
“走右边,这些蜂巢岩是人工开凿出的共鸣腔!”
二愣子斩钉截铁的说道,但包子却突然狗刨着往左拐。
“消毒水的味,肯定是王大庆在这边,傻子才不选这边……”
包子话音未落,左侧水道突然传来铁链绞动的声音。
只见十几米长的青铜闸门从天而降,激起的水浪直接把包子拍在了岩壁上。
这得是多大的冲击力啊。
“咳咳……”
我赶紧过去拽住包子,这小子现在有点懵。
“是翻板闸,水退时是通道,涨水时就变成了杀人的铡刀。”
“那好像是王大庆的白大卦!”
闫川指着闸门底部,那里卡着半件白大褂,胸口的红十字已经发黑。
二愣子突然哼起古怪的调子,铜鼓声在蜂巢岩折射出多重回声。
右侧水道的孔洞里渐渐亮起绿光,竟是无数嵌在岩壁里的夜明珠。
夜明珠映照下,蜂窝状的孔洞组成了三鱼交尾的图腾。
“跟着光走,这是夜郎人的虹桥引。”
二愣子率先钻进孔洞,我忍不住问出声:“二愣子,你到底是什么人?”
二愣子回头看着我说道:“反正不是坏人。”
他这话让我想上去给他一电炮,但现在可能要指望他从这里出去,所以还是忍一忍吧。
我们在仅能容一人通过的孔洞里爬行,夜明珠冷光能照见洞壁的抓痕。
有些痕迹还很新鲜,指甲缝里还残留着医用胶布的碎屑。
爬了约莫十分钟,前方再次传来隆隆的水声。
没完没了了,怎么还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