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如此，沈瑞又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变化？
突然从一个浪荡公子洗心革面，成了一个积极用功，奋发向上的好青年。
丹娘经历过人性毁灭、最残忍的末世，对浪子回头这样的说法嗤之以鼻，报以最悲观的判定。
只不过，沈寒天没说，她也懒得细问。
夫妻多年，共同经历了这么多风雨，若是能说这男人早说了。
既然不能说，她又何必问？
昏暗中，男人的胳膊伸了过来，将她圈在怀中。
两人的体温暖着彼此，心也越发贴近。
他轻叹一声：“一个小丫头罢了，湘王府还不会放在眼里，明面上的面子过得去，又有了台阶下，若还是死抓着不放，反而要被人说堂堂王府竟还为难一个还未及笄的孩子。”
“湘王只是野心勃勃，时而冲动莽撞，并非没有脑子之人。”
这一句，是沈寒天对湘王的肯定。
丹娘听出了些许端倪，垂眸：“你对湘王倒是很欣赏？”
“不是欣赏，而是这样的人颇有手段。”他微叹，“圣上不许他回封地是正确的。”
“这样的人一旦放走，怕是要放虎归山？”她立马接上。
他的大手揉了揉她的鬓发：“这话只能在我跟前说。”
“我知道轻重。”她被他摸得耳边发痒，忍不住娇嗔一声，捏了他胳膊一下。
夫妻间的夜话伴随着时光流淌，絮絮如云。
从沈寒天处得了大概的意思，丹娘心中大定。
翌日开始便放手去做。
正忙得快活时，尔雅从外头快步而入，声音欢快得如百灵似的：“夫人，夫人！！南歌姐姐回来了！”
话音刚落，南歌匆匆进来，见了丹娘就行了大礼。
一旁的新芽刚要搀她起来，被南歌断然拒绝。
她笑道：“夫人的规矩我比你清楚，这是应当的，还让我全了这礼数。”
丹娘无奈，只好随她去。
南歌行完礼，便到了丹娘跟前。
瞧她满面桃花，整个人丰腴滋润了不少，两只眼睛如宝石一般闪着光，丹娘安心不少，笑着打趣：“你可算熬出来了，瞧瞧这脸庞模样，竟比生产之前还要娇呢！”
南歌见惯了丹娘时不时的打趣，俏脸微红，嗔怪道：“夫人还是这般爱拿人说笑！”
“我可没说笑，我说的都是实话，不信的话你问问新芽尔雅她们。”
新芽尔雅忙点头，异口同声：“夫人说的是。”
“她们俩都是夫人的狗腿子，自然夫人说什么是什么。”南歌笑着瞪了二人一眼，又道，“多谢夫人想着，我今日起便回来当差了，夫人只管吩咐。”
“你身子大好了，吴家……那头的人可打发走了？”丹娘试探问道。
南歌眉眼间多了几分凌厉：“还没，不过……快了，他们掀不起什么风浪来，若有什么，我也能应付！不就是几个不讲理的亲戚么，要是连这点子麻烦都平不了，我也没这本事替夫人做事了。”
见她快人快语，言语间依旧利落明快，丹娘放下心来。
其实南歌早就可以回府当差了。
原先，他们两口子说好了的，一应安排俱仔细周到。
不想在南歌回来前几日，吴家却来人了。
南歌顺利生产后，好消息就传回了吴夫子的老家，家中父母自然坐不住，立马不辞辛苦北上。
等到了圣京之时，南歌的月子都快做完了。
人家可是正经公婆。
虽说隔着远，但这一层身份变不了。
他们来了几日后倒也与南歌相处不错，又亲切又关怀。
可某一日，南歌却听到他们拉着自家儿子在说悄悄话，说的竟是怀疑南歌所生之女可能并非是吴夫子亲生。
那吴家婆婆说得尤其过分直白：“儿啊，不是为娘的故意坏了你的喜事，而是当初你受了伤，这、这……大夫也说了怕难有子嗣，你媳妇如今却生了，我与你爹自然心中怀疑。”
闻言，南歌气得不轻。
她立马推门而入，大声呵斥：“你这是什么话？你是怀疑我背着文瑞偷人喽？是怀疑我闺女并非你儿子亲生的？”
本来说人坏话就该偷偷摸摸的。
更不要说这种隐秘的事情。
冷不丁被人当面揭穿，吴家公婆也一时间慌了手脚。
跟在丹娘左右多年，南歌早已不是那个任人摆布的怯懦性子。
她声音不高，却掷地有声，望着公婆的脸字字句句都斩钉截铁：“我待你儿子如何他心里清楚，我行得正坐得端，不怕你们这些嚼舌根子的，但我清清白白一个人不是被你们随意拿来污蔑的！”
吴夫子的身子如何，再没有比南歌更知情的。
为了求子，南歌后来也没少求到丹娘处。
多少名医看了，多少汤药吃了，又隔了这些年才结了这样的好果子。
这公婆不出钱不出力就算了，还在背后挑拨离间，毁人名节，简直不能忍。
南歌还想说什么，吴夫子站了出来，坚决护在妻子前面，对父母来了句：“南歌是我妻，她人品如何我最清楚，女儿是我夫妻掌上明珠，容不得你们乱说，再多说一句就别怪做儿子的不孝了。”
这话说得很重，那吴家公婆立马不敢吭声了。
南歌虽气，但见丈夫这样二话不说护着自己，心中也熨帖爽快了不少。
到底没嫁错人。
哪怕这些年磕磕绊绊，一路辛苦，也算过来了。
后来，吴家公婆再也没说什么，顺势就在南歌家里住了下来，说是帮忙看着带孩子。
到底是公婆，只要他们不作妖，吴夫子也不可能赶人走。
因这事儿，南歌才推辞了重返侯府的时日。
当时她也亲自到丹娘跟前说了这些事儿，丹娘闲暇之时也会担心一二。
不过现而今瞧着，倒是一百个放心了。
“你只管以礼相待，若有什么也别叫自个儿委屈，人都活一辈子，干嘛憋屈。”丹娘笑道。
南歌：“夫人说得在理。”
又说了一会子话，南歌便离开了。
有段时日没回来，要接管的事情还很多，她忙得很，也急着想要重回丹娘身边。
吴家公婆的到来也给南歌提了个醒。
在公婆心里，八成自己还是依靠他们儿子的女人，南歌太清楚靠人人跑的道理。
丈夫是很好，但她也是配得上的。
很快，让吴家公婆清醒的事情就上演了。
南歌回来后没几日，恰逢府里又是新一年裁剪衣裳的时候。
今年与往年有些不同。
有一部分衣裳是交给了兰心绣庄来做，另有一部分是寻了外头的布庄，那一日裁缝娘子过府，与南歌当面清点这些单子。
简简单单几张纸，南歌一眼扫过，心中已经有了明确的大概。
她放下纸，弯唇笑道：“都是往年做惯了的，怎的今年要这般了？”
“您有所不知，如今外院的事情都交给陆妈妈操持了，这单子自然是要交给她过目的。”
下头一婆子满面谄笑，说的话却叫人不爽。
“噢，这么说来还是辛苦陆妈妈了。”南歌不为所动，半点不生气，“既如此，你们将前头几个月的签子纸张都送了来，我一并瞧了。”
那婆子吃了一惊：“哪里需要这样麻烦……”